"怎么这么偏呀?“
妈妈一边走一边跟王小柯的爸爸发牢骚。
”不远啦,就快到了。“
一天下午,天气很晴,万里无云。
一家三口,爸爸推着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走在前头,妈妈和王小柯跟在后面。
一家人是从南关一直向南走,繁华的街道都被甩在了后面。宽阔的柏油马路走到了尽头,一条狭窄的土路继续向前延伸着。
王小柯百无聊赖地跟着大人的后面走着。他知道那个后来他生活了许多年的旧院就快到了。
”这儿怎么还有坟堆呀?“妈妈指着土路左边野地里一座座微微隆起的小土丘问。
此刻的妈妈,心里一定是充满了失落感吧,这里是这么的荒凉,和格尔木简直就没法比呀。。王小柯心里想着。
为了奶奶,王小柯的爸爸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此刻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事业的巅峰已经留在了藏区。
四十岁刚出头的年纪,正是人生最好的时光,他离开了打了半辈子交道的石油钻机,来到内地这个煤海之都。
这里没有大型的可深入地下几千米的石油钻机,有的只是打几十米、上百米的小型水井钻。巨大的落差横在了这个中年人的心里,当初选择去向的时候就知道这个结局,可结局来了还真是让人无奈。
真好比杀鸡用牛刀,三十多年积累的石油钻探方面的经验全然没有了用武之地。
失去的油气钻探技术方面的优势,又为人耿直,王小柯爸爸的事业很快就走入了低谷。
”就是那儿!”王小柯的爸爸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栋办公楼对娘儿俩说。
“总算是到了。”妈妈带着些许埋怨的口气说。
王小柯眼前一亮,他又看到了那栋白色的三层办公楼。那栋楼的后面就是载满了他的少年、青年、中年的旧院了。就像一颗在苗圃里生长的树苗,现在终于是该植入路边的树坑里的时候了,他将在这里生根发芽,并且枝繁叶茂,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从单位大门进去,顺着一条缓缓的土坡,转了二个小弯儿,就到了那处后来居住了很多年的院落。
新家是由青砖砌成的二间破败的平房和一个小院组成。小院的围墙低矮破旧。这处院子是这个旧院最陈旧的建筑,后来才知道是60年代修建的。
房子是公产的,职工只有居住权,每年向征性地收点费用即可。
接下来的几天,大人们又开始收拾这个新家。
在qh置办的家俱也都拖运回来了。两个实木的写字台,两个实木大立柜,还有两张实木的大床还有二个洋箱。
家俱是在格尔木打造的,当时,王小柯的爸爸买来实木木料,然后找手艺精湛的zj木匠在家里打造家俱,爸爸一边监工一边修改方案,忙活了二个多月才大功告成。
旧院全名是:sx省地质勘查局二一七地质队家属院。
大人们忙着安家落户,王小柯在旧院里东转转西转转。
记忆中的旧院里那些参天大树依然抖擞着绿油油的叶子,树木的排列并不整齐,东一棵西一棵无规律地生长着,树干粗的一个人合臂都抱不住,细的只有碗口粗细。鸟儿在树梢上叽叽咋咋地叫着,一会儿从这个枝头飞到那个枝头,一会儿又向地面俯冲下来。
旧院的平户一排一排整齐地排列着,有红砖砌成的,有青砖砌成的,有新一点的,也是很陈旧的。每一间平房都带着一个小院。前一排平房和后一排小院之间是很窄的一条通道,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因为通道太窄了,阳光照不进来,通道里一天到晚都是阴凉阴凉的。
平房里还是没有卫生间,旧院有几个公共厕所。
王小柯的家是位于旧院中间位置的一排平房的西把边,中间隔了一条宽宽的主路,东边又是一排平房。这条旧院的主路两旁侧立着许多槐树。这条主路是平时有大车进出拉货的必经之地。
开晚饭了,王小柯把学着邻居们的样子,搬着小凳子在院子里吃饭。天气越来越热,家里闷的呆不住人了。
”过来一起听评书吧。“隔壁的隔壁的杨家兄弟们招吃呼着王小柯。
低矮的围墙只有一米多高,同一排的邻居在院子里彼此都能看到。
”好。“王小柯应了一声,搬着板凳走出院子,来到了杨家兄弟家的小院。
“来,坐这里吧。以后就是邻居了,有事情说话。”杨大热情地招呼着王小柯。
收音机里放着单田芳的评书《白眉大侠》,杨家四兄弟在院子里有的蹲着,有的坐地小板凳上,有的坐在门槛上,边扒拉碗里的饭,边津津有味地听着评书。
”蓝天本一按绷簧,宝剑弹出来,但见寒光烁烁一个劲儿闪光,“这是宝家伙呀,快拿根铁条来!”有个喽罗兵拿过来一根比大拇指头粗三圈的大铁通条,蓝天本用宝剑的剑锋对准铁条轻轻地一削,就像快刀削萝卜似地掉了一块。再一使劲,把铁条斩为两段,哥俩乐道:“师父,您是福大造化大,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看来这是老天赠给您的。”徐良一乐:“不要这么讲话,哪有这种道理,你们听我说。”徐良把下到井底的一切经过都说了,把大伙都惊呆了。“师父,您说那具骷髅是谁呀?”“我也不清楚,但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然的话,不能有这么好的殉葬品。”“师父您看,这宝剑上是什么字?”徐良乐了,他根本不认得这种字,全山一百来人也没有认识的。书中代言,是“青龙”二字,这段书叫《徐良误走黑山头,巧得青龙剑》"
王小柯本来就是个故事迷,听到这机器里传出的故事自然是非常喜欢。
收音机对王小柯来说算不上什么,别说这个了,家里的电视、平板、笔记本电脑基本上都是摆设,平时他用的最多的就是智能手机。
可是回到这段历史中,收音机刚时新起来,有收音机的家庭并不多。在科技不太发达的时候,这小小的机器给王小柯带来了很多的快乐。
杨家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差不多都从大到小相差三、四岁的样子。老大比王小柯大五、六岁,老四比王小柯小个三、四岁。
杨家四兄弟是王小柯在旧院最先认识的小伙伴,因为家住的近,所有天天泡在了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听评书,一起玩各种那阵子孩子们一起玩的游戏。
杨家是做豆腐、粉条生意的。
1982年的中国小商小贩已经开始兴起,私营企业开始了萌芽阶段。杨家早早就看到了时代的发展变迁,还有就是孩子多,四个男孩要养活,光靠杨伯伯一个人的工资根本生活不下去。
王小柯在杨家看到了豆腐的制作方法,杨家屋子里有一块像吊床一样大的过滤笼布,专门用来过滤豆腐渣。杨家的小房里还熏过豆芽,小房里四壁都被熏的黑黢黢的,烟的来源是燃烧的锯末儿。豆腐干是把豆腐切成条状,在调料水中浸泡入味,然后在小房顶上铺上层报纸用日光暴晒风干成豆腐干。
王小柯有时和杨家几兄弟踩着锈迹斑斑的铁梯,登上杨家的小房顶上,一起品尝正在风干的豆腐干,带着股咸味的豆腐干,在腹中空空的孩子的嘴里是那般的鲜美,香甜。
杨家阿姨是个非常勤劳的女人,她生养了四个男孩。只靠杨伯伯一个人微薄的工资生活,孩子们怕是还饭都吃不上。生活的重担压下来,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早晨四、五点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了。生火、做豆腐、生豆芽、做粉条,然后再用人力三轮车拉到街上去叫卖,春夏秋冬,风雨无阻。
晚上,天完全黑下来了,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还要给孩子们准备晚饭。
孩子们越来越大了,家里的花销也越来越大,她像一把大伞,用自己的辛勤和汗水撑起了这个大家庭。
王小柯默默地看着这个为生活日日奔波的女人。
她牺牲着自己的健康来给孩子们换来丰衣足食的生活。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