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树愣愣地站着,像个木头桩子。
维克托举着双臂,眼中泛着湿润的水光:“我好冷,手也好酸。直树~”
男人的声音撒娇般绵软,颤抖的声线中含着淡淡的委屈。
未婚夫的声音唤回了出神的少年。直树走到维克托身边,也坐在了台阶上。
他侧过头,看着男人带着笑意的温柔面庞。
就是这张脸,这样的神情,在他们相遇后的几个月中,频频出现在他的脑中、他的梦里,挥之不去、无法割舍。
维克托调整坐姿,身体靠了过来,头搭在直树左肩。
“直树,我冷。”
少年伸出左手,环住维克托的腰,把男人轻轻搂在怀里。
左手掌心下的衣料,带着夜晚冷风浸透的凉意。直树鼻头一酸,低声说:“天凉,不要坐在外面。”
“只要等到你回来,天再冷也值得。”维克托轻声笑着,抬眼看着直树,“如果我生病了,你会照顾我的。”
又来了。
直树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心脏跳的好快。
相互依偎的两人没有再说话,一起抬头仰望夜空。
维克托看着闪烁的繁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更加温柔。
“我们相遇的第二天晚上,也是像现在这样。不同的是,那时是我搂着你,现在是你搂着我。”
想起当时维克托搂着自己时,在那温暖怀抱中感受到的久违的安心感,直树不由露出淡淡的笑容,锐利的眉眼瞬间变得柔和。
那天晚上,维克托告诉他,要做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事情,不要受别人干扰。他因此下定决心,重拾用画素描增进和队友配合度的方法。
没有维克托,就不会有他之后比赛中的进球。
因为遇到维克托,他的足球生涯,豁然开朗。
直树紧了紧搂着维克托的左臂。
不,不只是足球。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了直树的思绪。少年一愣,忙出言反驳:“我没有——”
“第一次见面的晚上,你把我撇在外面吹冷风哦。”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无法对自己精准的记忆力说谎,直树窘迫地红了脸。
“那是……我……”
“哈哈!”维克托爽朗地笑出声,眉眼弯弯地看着少年慌乱地想要解释,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明白的,你不用解释。直树只是不清楚,该怎么和人接触。”
“但你心底的温柔善良,大家都能感觉到。”维克托抬手,捏捏少年泛红的脸颊。“就是这份笨拙,深深吸引了我哦。”
直树眨眨眼,垂下眼皮,害羞地不敢去看维克托。
被男人少见地坦诚夸赞,让他脸颊更烫了。
两人又坐了会儿,一阵冷风吹来,维克托轻微地打了个哆嗦。
这一切直树都看在眼里。
“风大,很晚了。我们进屋吧。”
“好。”
进了屋,舒适的温度让直树惬意地半眯起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直树。”维克托在身后叫他。
“嗯?”
“上场比赛的事情,教练同意了吗?”
直树猛地转过身,看着维克托的眼睛。
那湖水般深邃的蓝眼睛,很平静。维克托好像没有生气?
但鉴于昨天,知道他想上场比赛时,维克托表情也很平静,所以直树一时拿不准,男人心底到底怎么想的。
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让少年顿时紧张起来。
他细细打量维克托的五官,想从男人的神态上找出蛛丝马迹。但无果。
如果换作其他人,肯定更能理解维克托的心情吧。
直树耷拉着眉毛,很是沮丧。
如果,他不是阿斯伯格症患者……
少年心里才刚冒出一点嫌弃自己的念头,维克托就双手环上他后颈,向前几步,把他逼至墙边。
男人松开一只手,曲起手臂,撑在少年旁边的墙壁上,眼睛也眯了起来。“这种表情,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虽然维克托逼迫的很紧,整个人将他死死压在墙上,但因为后颈上垫着维克托的手,有了缓冲,直树也没有很难受。
“那天晚上,你坐在台阶上时,也是这种表情。当时你以为我在嘲笑你。”维克托凑到直树耳边,声音喑哑地低声呢喃。“现在,你露出这种表情,又是因为什么?”
直树张张嘴:“我……”
“你觉得,我不会同意你去比赛?”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他心情低落不是因为这个……直树偏过头,想要解释。
没想到,维克托突然凑了过来,吻上了他的嘴唇。
直树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维克托的脸。
维克托没有闭眼,漂亮的蓝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着,直树先受不了,闭上了眼。
失去了视觉、触觉、听觉、嗅觉变得更加敏感。
嘴唇上是湿润温暖的触感,耳边是唇瓣摩擦吮吸产生的声音、维克托有些凌乱的呼吸声。
鼻间是男人身上淡淡的清香,闻起来有些像沐浴露和麦芽混合的气息。
……麦芽?维克托喝酒了?
直树有些迷糊地想着,大脑迟滞地快要转不动了。
偏偏维克托此时加重了亲吻的力度,开始轻轻舔舐少年唇瓣,时不时重重咬一口。
这下,直树彻底没有想其他事情的余力了。
两人呼吸都变得急促。直树左手不自觉环住维克托的腰,变被动为主动,探出点舌头尖尖,轻轻触到男人舌尖。
维克托抓住机会,轻轻挑起少年舌尖……
一个缠绵火热的法式舌吻结束后,两人分开时,嘴唇都红肿的不成样子。
维克托捧着直树的脸,两人额头轻轻抵在一起。
清澈的金色眼睛和深邃的蓝色眼睛,其中都映着彼此的模样。
“直树,”维克托柔声开口,灼热的吐息喷洒在少年嘴唇上,“我不会阻止你去实现梦想。”
“如果上场比赛,是你拿定主意,非做不可的事情,不管我做什么,都阻止不了你吧。”
“温柔、笨拙、倔强。”
“这就是我喜欢的直树。”
随着维克托的话语,一股暖意从直树心尖扩散开来,流遍全身,温暖着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暖流中,蕴含着无限勇气和力量。
“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爱惜自己,不要受伤。”
“哪怕只是一片叶子缺了个角,对园丁来说,他还是会很心疼他的小树苗,会很难过的哦~”
直树眼中,维克托扬起唇角,露出他明朗温暖的心形嘴笑容。
“相信自己,不留遗憾,尽情在绿茵场上奔跑吧。”
“我会一直陪着你。”
###
午夜,两人躺在床上。
维克托早已沉沉睡去,直树还睁眼望着天花板。
不知怎么,他就是睡不着。感觉好像缺了些什么。
睡梦中的维克托翻了个身子,整个人压在他身上。
胸口沉甸甸地压着维克托的脑袋,直树反而长舒了一口气。
这下对了。
少年抬起左手,搂着男人肩膀,下巴轻轻抵在男人发顶,安心地闭上眼。
不只是足球。
维克托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人生。
安静的房间内,少年温柔极致的声音轻缓响起。
“好梦,维克托。”
###
薄雾环绕的清晨,穿着同样款式白色运动服的男人和少年,并肩跑在小区寂静的小道上。
绕着小区跑了十几圈,两人停下脚步,驻足在一片草坪前。
维克托伸了个懒腰,双手举过头顶,拉伸着手臂。
直树怀里抱着足球,面露犹豫之色。
“你真的要陪我练习足球?”
维克托蹲下身子开始压腿,头也不抬地说:“对。我们今早吃饭时说好的。我不会盘带不会抢断,但是做个守门员还是没问题的~”
直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
“好吧。”
少年深吸一口气,青草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是足球的气息。也是他深爱的气息。
直树金色的眼眸中,跳动着一簇旺盛的火苗。
一个多月不见,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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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坪中央,直树右脚尖一磕,将足球挑起,用膝盖一下一下顶着,玩起久违的颠球游戏。
这是他活动僵硬的身体,找回球感的第一步。
前方不远处,维克托站在两根摆开的小旗杆前,含笑注视少年灵活颠球的模样。
一接触足球,直树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坚毅的神情、燃烧着渴望的眼眸、冷峻的面部线条、额头细密的汗珠、自信耀眼的气势……
让他着迷。
维克托就这么看直树热身看了十几分钟,一点没感到腻味。
最后,直树将球高高挑起,在足球落下时左肩轻轻一垫,卸去球下落的力道,把它稳稳停在脚边。
直树左脚踩在足球上,看向维克托。
“我先射门试一次,会尽量放轻力道。你小心。”
维克托拍拍手掌,自信满满道:“尽管来吧!”
为了能扑到球,他特意把旗杆摆的很近,左右不过一米多的距离。他相信,就算直树射门再厉害,面对比正式比赛狭窄好几倍的“球门”,想要进球,还是有些难度的。
直树不清楚自家未婚夫的心理活动。他退后几步,然后加速上前,在右脚尖触到球面的前一秒,猛地收力,卸去了80%的力道。
凭借身为运动员的反射神经和敏捷身手,维克托判断对了足球前进方向。他纵身一扑,右臂高高扬起——
足球却在接近“球门”时突然下坠。维克托措手不及。
“砰——”
黑白相间的圆球,和男人精致的面部来了个结结实实的“亲密接触”,把男人的脸当做跳板,跃过了“球门线”。
足球,静静躺在男人身后的草地上。
维克托站在原地,双手捂住脸。
直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以最快速度跑到维克托身边,左手在男人面前胡乱比划着,就是不敢去碰他。
“维克托!你还好吗?疼不疼?”
维克托放下捂住脸的手。男人精致的五官中央,印着一个硕大的圆形红印。
“唔……我没事,继续。”
话音刚落,两道蜿蜒的血线从男人鼻子下方流出,“啪嗒”滴落在草地上。
直树看着维克托,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掏出一沓纸巾,轻轻擦拭男人脸上的血,同时轻声吩咐:“仰起头。”
维克托听话地抬头,任直树帮他处理。
过了十几秒,见鼻血流出的势头减缓了,直树撕下两片纸巾,把它们揉成小团,塞进维克托的鼻子里。
“不练了,我们去医院。”
少年的面色很阴沉,眼中带着浓浓的自责。
维克托却不愿就此放弃。他带着鼻音闷声说:“我真的没事。”
“不行,保险起见,还是——”
“我不会再守门了。”维克托态度强硬地打断直树的话,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亲身体验过就越发觉得,你的射门真的很厉害!”
被维克托这么一夸,直树反而害羞地不吭声了。
“你的射门我扑不出来。但是,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维克托移动小旗杆。现在,它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只有几十厘米。
“我就站在旗杆前,你要想办法,如何在不让足球砸中我的情况下进球。”
男人挑起嘴角,挑衅般微微抬起下巴,微笑着对少年道:“你能做到吧?”
如果忽略维克托鼻子里的两团小圆球,这会是很有魄力的一幕。
直树眼睛一亮,勉强忍住笑意,自信地说:“足球不会再砸中你哪怕一下。”
两人在各自的位置上重新站好。
直树后退几步,左脚背加速抽中足球正中心。这次,他没有收敛力道。
足球在靠近维克托的瞬间,划过一道弧线,擦着男人肩膀,飞进“球门”。
直树左手紧紧握成拳,在空中挥舞几下,脸上是克制的激动之情。
“yes!”
就算一个多月没有碰足球,他的球感也没有下滑太多。
维克托捡起足球,抛给直树。
少年左手刚接住球,一个人影就重重扑到他身上。
白发男人开心地搂着他的腰,“吧唧”,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他鼻头。
“我的小树苗真棒~”
直树看着维克的笑颜,情不自禁咧开嘴,也跟着笑了。
两人额头上都布着运动后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两个人的训练,正式开始。
距离和勒沃库森的比赛,还有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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