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深秋,一个难得晴朗无云的上午。vip病房迎来一个特殊的客人。
每一根头发丝都梳理整齐的白色短发,淡淡勾勒的柳叶眉,湖水般澄澈的蓝色眼睛,眼角细细的鱼尾纹,特别的心形嘴唇。
白发妇人抿唇一笑,整个房间都变得温暖明亮。
病床边的花滑传奇睁大眼睛。
“妈妈!你怎么来了?”
白发妇人俏皮地眨眨眼。
“当然是来看望我未过门的儿媳。直树就交给我来照顾,维恰,你有多久没有练习滑冰了?还有几天就是大奖赛中国站了,不要让你的粉丝失望哦。”
维克托看着病床上的少年,犹豫了。
“可是……”
“哦,不用担心。我确定我在照顾人这方面远比你优秀。我看了报导,至少我不会把汤洒在病人身上。可怜的孩子,被维恰照顾,让你受苦了。”
白发妇人怜爱地看着红发少年,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摸摸少年的留海。
“让我帮你修剪一下吧?即使穿着病服,也要显出我们的精气神。这么俊俏的小帅哥,如果被过长的留海遮住脸,就太可惜了。”
直树一点没有面对丈母娘的紧张不适,反倒一脸坦然,乖乖坐在床上仰视白发妇人的模样,像极了一个看着自己母亲的大宝宝。
“麻烦你了,伯母。”
“哦,你太客气了。叫我维拉就好。除去那次变装外,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
维克托觉得,此时此刻,他比较像外人。
“你们之前见过?”
“是的。我在认识你之前,就认识了维拉。”
这声“维拉”叫的不要太顺口。维克托有些吃味,直树都还没叫过他“维恰”呢!
“你怎么还在?快去做你该做的,维恰。”
白发妇人淡淡地看了维克托一眼,这其中并没有半分责备的意味,但足够让花滑传奇明白,母亲并不希望他继续待下去了。
维克托起身,在离开前,鼓着脸颊回头为自己辩解。
“我照顾人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差。是吧,直树?”
红发少年沉默着不和他对视。
花滑传奇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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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树坐在维拉帮他搬来的椅子上。拥有灵巧双手的白发妇人用床单围在他脖子上,一个简易的理发围布就完成了。
她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掏出小剪刀,和一把精致的木质小梳子。
梳子轻轻划过头发,楞齿摩擦着头皮,力度适中的触感让直树舒服地想哼哼。
维拉确实比维克托会照顾人。更准确的说,是很会照顾人。
楞齿将他微乱的留海顺的服服帖帖。小剪刀贴住一缕头发,“咔嚓”,一小撮火红的头发落在雪白的被单上。
剪刀剪过头发的声音一阵一阵响起。剪一刀,停顿十几秒,梳子刮一刮头发,又是一刀……
在这有节奏的声音中,白发妇人温暖的手心轻抚他的头发,让直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的母亲,也曾这样帮他剪头发。
回忆着儿时与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身心都被微醺的安心感包围,直树有些想睡觉了。
他的眼皮渐渐下垂,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的。
“维恰很任性,跟他在一起,有时会很辛苦吧。”
白发妇人一句话驱散了他所有的睡意。
“不会。维克托很好。”
如果没有遇到维克托,他就还是那个寡言、孤僻、没有朋友的樱井直树。不会像现在这样,不仅有足球,还有了球迷、朋友。
一个从未有过的清晰未来出现在他眼前。那里有满载荣誉的绿茵场,有无数球迷,有家人,有朋友……还有能携手一生的人。
这些,都是维克托带给他的。
“谢谢你,维拉。”
谢谢你,将维克托带来人世,还将他抚育成善良开朗的模样。
白发妇人轻轻梳着少年后脑的头发,温柔慈爱的神情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维恰就拜托你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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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托回到病房时,母亲已经离开了。
直树坐在床前的一把椅子上,低头画素描。他火红的头发被剪短不少,清爽利落的留海垂下几缕在额头前,不会显得太长,没有遮住少年英气的眉毛。
少年抬头看他,左眼眉骨上淡淡的红痕,右额角一道1厘米的红色伤疤,青涩的面庞顿时变得坚毅、成熟。
“你回来了。”
维克托看着直树的脸,有些不适应。
仿佛就在他离开的几小时中,爱人一下由少年成长为青年。
“维拉离开了。她托我嘱咐你好好比赛,平时训练一定不能偷懒。”
“嗯……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直树抿唇一笑。
“不告诉你,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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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维克托被直树轰去冰场训练,陪护任务由赤司代劳。
白发男人离开病房时一步三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直树,漂亮的蓝眼睛中闪烁着诱人的水光。
“直树……”
“不行。维拉交代过我,一定要监督你好好训练。到冰场后发一张训练的自拍给我。”
“……”
维克托蔫蔫地离开了。
赤司坐在床头给弟弟削苹果。他敢断定,维克托陪护直树的这几天,弟弟肯定一个水果都没吃过。
那位花滑传奇会想到给人削水果吃?呵呵。
兄长大人一口气没断皮地削好苹果,体贴地将大苹果切成几瓣,装在托盘里,在上面插好牙签,端到弟弟嘴前。
直树拿起一瓣苹果,放进嘴里。清脆甜爽,水分充足。
“好吃吗?”
赤司温柔地看着弟弟鼓囊囊的脸颊。直树吃东西的样子好像小松鼠,真可爱。
“嗯。”
安德烈一把推开病房大门,嘹亮的大嗓门驱散了兄弟间的温馨氛围。
“赤司,肇事者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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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色短发的年轻人蹑手蹑脚地走进病房,脑袋缩在肩膀上,驼着背,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你好,我是来赔礼道歉的。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没看见信号灯,所以才……当时我吓傻了,加上酒还没醒,很不负责任地跑了。”
“还好你没事,不然我会良心不安一辈子的。”年轻人话语中是满满的自责和懊恼之意,琥珀色的眼眸中是诚挚的歉意,似乎是真心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忏悔。
“你是怎么来医院的?”
病床上的直树,金色的眼睛半眯着,来回打量年轻人的脸。少年眼眸最深处,一道冷芒静静闪过。
“我开车来的。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喝酒!事实上,那次事故后,我就戒酒了。”
“你过来,站在我面前。离那么远,我听不太清你在说什么。”
年轻人依言站到直树面前,还弯下腰,以便少年能听得更清楚。
“我戒酒了。因为我的过失,让你遭受横祸,我很抱歉。无论多少钱,只要你开口,我一定赔给你……”
“我不要钱。”直树表情很平静,声音中却染上了层淡淡的寒气。“我要你进监狱。”
年轻人闻言睁大眼睛,五官也有刹那的扭曲。但他很快就收敛起来,再次露出那副诚恳、祈求原谅的神情。
“我明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肯定很难原谅我这个肇事者吧,但是……”
“人们脸上的表情,我一直琢磨不透。”直树打断年轻人的话,此刻的少年,虽然安静躺在病床上,但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宛如一匹蓄势待发,即将扑向猎物的狼。
“你是否真心悔过,我无法从你的脸上判断出来。”
少年突然伸出左手,揪住年轻人的衣领,略一施力,将他拽倒在床上,然后一抬胳膊,把他拖到自己跟前。
两张年纪相仿的脸,此刻只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
“低头,看看你的衣领。”
年轻人低头,心头一紧——他洁白的衣领上,沾着一小点,几乎跟小蚂蚁一样大的,红酒印。
他出门前,和女友喝了一瓶红酒。
“我……”年轻人张口结舌,半天吐不出一句辩解的话。眼前这张和他年纪相仿,甚至比他还稚嫩的脸,让他心生畏惧。
他的视线扫过少年额角的伤疤,眉骨的红痕,最后停留在那双锐意逼人、散发着凛冽寒气的金色眼睛。
和这双眼睛对视着,他腿都软了。牙齿也有些打颤。
“我、我……”他终于褪去所有伪装,不管不顾地大喊,“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直树收紧左手。年轻人被他掐着衣领,顿时感觉快要窒息了。他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脸也涨成了猪肝色。
一旁的安德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光岑岑的大脑门。
“这家伙,好像是你老板的儿子。”
直树一松手,年轻人软着身体从床上滑到地上。
他捂着喉咙,一边咳嗽,一边得意地看着床上的少年。眼神中透出“果然如此”的意味。
“你是泽尼特的球员吧?如果还想继续上场比赛,你最好……”
“那又怎么样?”直树疑惑地歪歪头,“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和你父亲是谁没有关系。”
他扭头看向赤司。
“帮我请最好的律师。我要让他在监狱里至少待十年。”
“没问题。安德烈,俄罗斯哪个监狱环境最恶劣?”
“西伯利亚有一处监狱,与世隔绝全封闭,关押着俄罗斯最危险的暴力罪犯。每天半小时放风,一年允许一次亲属探望。”
“听上去很适合你。”直树淡淡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年轻人,勾起嘴角,竟是笑了。
年轻人望着直树面带笑意的脸,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不,你不能这样做,求求你……我才21岁,我还有个深爱的女朋友……”
“是吗?”直树金色的眼眸闪过一丝阴霾。
“每当看到报导上事发时的监控录像,我都深深的后怕。”
“如果我当时慢了哪怕一秒,现在,我深爱的人就已经不在了。”
直树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
他蹲下身子,看着年轻人泪流满面的脸。
“真有趣。我应该是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哭的。按理说,我现在应该会心头一软,然后大度地原谅你。”
他用左手掐着年轻人的下巴,力度大到像是要把它捏碎。
“但现在,看着你哭泣的脸,我只在想,”少年太阳穴突突鼓起,声音终是透出一丝心头压抑不住的怒火。
“要是能亲手宰了你,该有多好。”
少年站起身子。
“安德烈,送客。”
光头大汉像是拎一只小鸡一样,一脸嫌恶地揪着年轻人的后颈,把手脚发软,涕泗横流地年轻人拎出病房。
门合上的前一刻,直树清冷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让年轻人身体一抖,大声哭嚎。
“十年转瞬即逝。”
“祝你监狱生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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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维克托回到病房中,赤司顺利交班。
临走前,兄长拍拍白发男人肩膀。
“直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安慰安慰他。”
维克托走到直树身边,温柔地看着少年阴沉的面庞。他伸出食指,轻轻划过爱人右额的伤疤,那力度轻到,连指尖都透出了满满的柔情。
“怎么了,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直树握住维克托的手,把自己的额头贴在男人手背上。
“没有。只是在庆幸。”
还好,他没有慢上那么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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