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济仁涵养再好也忍不住了:“贾善仁,请你出去。”
王东一言不发地操起输液用的铁架,两米多高,顶上分叉,立在那不动还好,被王东这一提起,顿时生出一股森然的肃杀之气。
贾善仁吓得一个趔趄,急忙跑出门去,站在门口大骂:“汪济仁,你这个不识相的废物,我拔根腿毛都比你胳膊粗,要不是看在静雅的份上,老早把你当个臭虫给碾死了。”
王东提着铁架走上几步,贾善仁立刻跑出去十多米,再度回身骂道:“王东,你个小兔崽子,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以为靠打打杀杀就能混了?你在平安医院实习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一句话就让你实习通不过。”
王东走出大门,将铁架往门前青石板上一墩,砰地一声大响。贾善仁面色一变,掉过身头也不回地疾奔,转眼就跑出胡同口不见了。
街坊们围拢过来,一个大妈又是担心又是羡慕地说道:“姓贾的厉害啊,他开的善仁医院大得很,听说外地都开好几家分院了。”
“唉,汪医生怎么就得罪他了呢?”
王东大声道:“怕什么,邪不压正!”
说完提着铁架走入诊所,身后一堆的大爷大妈在叹气。
“初生牛犊不怕虎,知道怕时已吃苦。”
“小东还是太年轻了。”
汪济仁看到王东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晚饭做好了,吃饭吧。”
“嗯。”
今天吃黄瓜炒鸡蛋,汤是金针野菊花汤。金针就是黄花菜,跟野菊花一样,都种在窄小的院子里,是汪家夏季特产,餐桌必备品。不过它的产量较小,比不上给点露水就灿烂的野菊花,所以一般是隔天吃一次。
汪济仁力主食不言,父子二人全程默默吃饭,就跟演哑剧一样。吃完饭,王东收拾碗筷的时候,汪济仁忽然问道:“东子,我是不是很没用?”
王东楞了一下,他印象中的汪济仁总是自信平静,哪怕再困难,也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所为产生过怀疑。
“爸,你是这个。”
王东竖起了大拇指:“永远都是。”
汪济仁笑了:“还以为就小娟会哄人,没想到你更厉害。”
王东放下手里的碗,认真地说道:“爸,你别担心,现在我不是那个九岁的只会哭的小男孩了,我有我的立身之道。他贾善仁再有钱,咱们也不用怕他。”
“立身之道。”汪济仁低声重复了一遍,再次拍了拍王东的肩膀。
第二天,王东回到了金诚老师的诊室,因为赵医生回了门诊。
金诚跟两位住院还没到,蛤蟆脸看到王东在卖力地擦桌子,问道:“王大高手,你不去坐诊了?”
王东没理他,蛤蟆脸哈哈大笑:“怎么,话都不敢说了?王东,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也就是一时运气。一个三流学校的大专生,也敢在我们211、985的本科生面前装。”
苏映雪不满地说道:“赖望天,说话不要这么刻薄。什么大专本科,现在大家都跟着金老师,都是同学。”
赖望天眼神火热地看着苏映雪,声音一下变得温柔许多:“映雪,你怎么总是帮着这家伙说话,别被他老实的外表骗了。”
苏映雪脸一红,硬梆梆地回道:“我们很熟吗?请叫我全名。”
赖望天噎了一下,眼神中升腾起怒火,却不敢跟苏映雪发作,转头又对王东说道:“听说你昨天还在食堂吹牛,拿自己跟张子安相比。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家是燕大医学部的高材生,连我们211的都不敢跟他比,你算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时,赖望天忍不住在心里发狠:张子安算什么,我高考时运气不好,要不然我也进燕大了。
“张老师早。”
门口的实习生热情地问好,赖望天一个激灵,立马闭上了嘴巴。
金诚一进门就直奔王东,跟汪济仁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小王,医务科打电话找你。现在就去。”
医务科掌管着实习生的考核、管理大权,王东赶紧挂好抹布,洗了把手就往外走。
金诚对剩下的实习生说道:“有个好消息,马拉松比赛急救团队的事定下来了,将由我们医院负责。除了一线医护人员,还需要八名实习生协助,你们有兴趣的可以报名。”
实习生们立刻兴奋起来。这次马拉松比赛的规格很高,规模很大,光是参与其中就足够开心了。
而且马拉松比赛的特点就是意外事件多,急救团队忙。不但中暑之类管够,心跳呼吸骤停也比较常见。心跳呼吸骤停是所有疾病的最后阶段,每个医生都必须熟练掌握它的抢救技能。实习小菜鸟们只在假人身上做过,真正的实践机会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难得了。
只要八名实习生,但全院共有三百多名,四十比一的比例,这可比bjsh的985录取率还低得多。小菜鸟们看向彼此的眼神顿时火花飞溅、杀气隐隐。
王东来到九楼的院部,这里一向安安静静,今天却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叫:“老子哪有空伺候那帮闲人,找别人。”
然后就看到医务科里走出来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刚走出一步,身后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把他给拽了回去。
“你拽老子也没用,急诊科的事就忙得我够呛,你还让我杵在那看一帮闲人跑步,你不如杀了我。”
那个汉子又冲了出来。
那只纤细的手再次把他给拽了回去。
接着王东听到一个柔柔的声音:“雷鸣,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脾气。这是国际性的马拉松比赛,怎么成了闲人跑步。还有,你是咱们医院的急诊科主任,又是心胸外科专家,上级指定要你带队,怎么能推脱。”
王东一下就听出来了,医务科的副科长水向柔,一个三十来岁的娇小女子。
雷鸣憋屈无奈地叫道:“又是拍脑袋命令,一个住院医师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把我……”他一眼看见刚走到门口的王东,眼睛一竖,怒道:“看什么看。”
水向柔却面带微笑地冲王东招手:“你就是王东吧,来,快进来。”
雷鸣暴躁的神色忽然也缓和下来:“你是王东?小伙子不错,哪个学校的?我记得燕大和震旦的实习生里没你这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