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砖胚旁,十来米远的地方有人在制胚。突然,陈仁辉看到制胚人身后有个圆黑的东西慢慢升起。咦,这是啥?又黑又圆的?哦,是个人头。待陈仁辉看到头发下的额头升上来时,他心里犯嘀咕:那人为嘛慢悠悠地立起啊?上阶梯也不会那么慢啊!
他心里好奇,推起斗车,来到靠近那人的那排砖胚。噢,只见那人赤着上身,上身前倾几乎与两腿成90度,头仰起,两手前臂弯曲夹住一大坨砖泥,垂吊在身下,吃力地上阶梯。后面还有三人同样赤着上身,用相同的姿势抱砖泥。四个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上身晒得黝黑。
阶梯直通宽十多米,高五,六米的环形坑底,阶梯其实是个斜坡,坡上挖了像梯子一样的梯步和踏步,隔二十米远就有这样的阶梯。坑是取砖泥料挖成的,对面垂直的坑壁,平整而光滑。不借助梯子是无法攀上去。倒成了窑厂的一道屏障。
“看什么?!”高大汉子在身后吼道。陈仁辉忙转过身,学着别人的样,往斗车里装砖胚。装好后,他站在斗车两车把中间,身子在前,双膝微屈,左右手各抓一车把,右脚用力向后一蹬,斗车动了。忽然车把往上翘,他赶忙双手用力往下按,忽又感觉车把往下沉,他又往上提车把,几经往复,陈仁辉明白了,车把上翘,下沉就是一个杠杆平衡的原理,车轮是支点。
陈仁辉拉着斗车沿着左右两道车辙,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并排有三道窑门,高大汉子指使陈仁辉拉到中间那道门,窑门口排起了队,窑内有专门负责装窑的师傅,他累的已是气喘吁吁,手不停地擦着额上的汗,他巴不得有喘xi的时间。
他看着前面几个拉砖胚的斗车里装的胚比自己的多了不少,他们却呼吸平稳,站在那像没事一般,也没见他们擦汗。
他知道自己的体力与他们差了一大截。嘿!我不是要增强自己的体力吗?“武功”不就是武术的技巧和功力的合称么!武术界有句话“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可见,练武的人的体力不是常人能比!
干一段时间,我和他们拉的一样多,拉那么远,也像没事一般,我的体力不就增强了么!就是说,我在这里干一段时间,收获了学武的一半,虽然武术技巧没学到,但是不能说在这段时间没沾武术的边呀!
想到这,他茅塞顿开,心胸豁然开朗,感觉高大汉子刚才的语气不怎得凶狠了。
拉第二趟,陈仁辉在斗车里增加了十多块砖胚。车轮与地面的摩擦阻力,让他的脚步更加踉跄。他不怨反喜,心想:嘿,越是阻力大,越能逼我使出更大的力,我能使出更大的力,说明我的体力增加了!你这是在帮我提升体力呢!
拉到窑门口,喘气比上次更急促,衣服全被汗水浸湿。可陈仁辉脸上露出了胜利者才有的喜悦!
这下可把几个拉砖胚的看懵了,陈仁辉也注意到了他们投向自己的目光,有好奇,有鄙夷
陈仁辉也流露出不屑的眼神,他唇角一抽在心里回敬道:“你们只是为干活而拉砖,而我真如秦末农民起义军首领陈胜所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太阳升起一杆高了,陈仁辉又饥又渴。“吃饭!”高大汉子的嗓音变得像破铜锣般。大家先先后后站成一个队列,高大汉子清点完人数,手一挥叫声:“走!”陈仁辉心想,这里管理还挺严,像学校,也讲究纪律哩!
回到住的地方,屋前梧桐树下,有伙人在吃饭,有站着吃的,有蹲着吃的,还有坐在凳子上吃的。有人边吃边谈论什么,说到高兴处,那人笑得饭从嘴里喷出来。
陈仁辉认得其中几个是刚才在坑底搬运泥料和制胚的。
那伙人也往这边瞧,陈仁辉感觉那伙人的目光齐落在自己身上,心想,他们看我干嘛呢?是不是我夹在这些三,四十岁人的中间,显得太年少了,还是我新来,不认识?他有些不自在,好在他们的餐桌在一间屋子里,进到屋内,见四方桌上摆了两个木制的小盆。一盆是辣椒炒冬瓜,另一盆盛的土豆丝。
四方桌坐满了,陈仁辉只好站着吃,并时不时从两人的夹缝间伸去筷子,在小盆里夹菜。每人的脸上表情呆滞,都不言语。
吃完早饭,没人走出屋子,只是坐在登上休息。有两个年纪大点的抽起了烟。休息了近半个小时,高大汉子在门口喊道:“出工了!”他们走出去很自觉地排成一列,陈仁辉仍走在最后,那伙人仍在梧桐树下谈天说地。
陈仁辉已经拉了两趟胚,这是第三趟的开始,才见早上几个搬泥料的和制胚的慢悠悠走来。
陈仁辉心里又犯起嘀咕:咱们同在一个窑厂干活,只是工种不同而已,他们为什么那么自由自在,而我们 陈仁辉抬头瞥了眼棚子下踱步的高大汉子,心想,他像电影里,抗战时期的日本兵在监视中国劳工!他是怕我们偷懒?而那一伙呢?!说明咱们和那伙人有区别!
噢,他们是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咱们可能还是集体那一套,干一天给多少钱。所以,要派人监视。
难怪,早上第二趟我多拉了些,他们认为我很傻!
不知道哪种活赚钱多?活儿是不是可以让人挑选?待吃完中午饭去问问络腮胡子。
骄阳似火,陈仁辉衣裤全被汗水浸湿了,汗出得多,口渴的也特别快,他不记得喝过几次水,全身肌肉微微酸痛,可他心里舒爽坦然。
太阳到了头顶,高大汉子的破铜锣嗓音又响了,大伙又规规矩矩地站成一列。
这时,梧桐树下没有人,有间屋传出喧闹声,陈仁辉知道又是早上那伙人。搬泥料和制胚的十几分钟之前就收工了。
吃完中饭,其他人去房间休息,陈仁辉却朝他昨晚吃饭的那间走去。“去哪?!”高大汉子站在对面的梧桐树下,朝他喊。“找络腮胡子叔叔去。”陈仁辉停下脚步,心中有些不爽地答道。“回房休息!”高大汉子边说边走来。
“我找他有事。”“他不在这。”高大汉子不由分说,推他进房间,随后把门关上。“啪嗒”门外传来锁拧上的声音。
陈仁辉心里很憋屈,他走到自己床沿。“上床休息吧。”睡他旁边那人,见陈仁辉闷闷不乐地站着,关切地招呼道。那人的年纪看上去在这里是最大的。
陈仁辉的眼泪快要流了出来,他喊了声:“大叔,”喉咙像堵了什么,再也说不出话。
“唉。”那人叹了声,打着手势说,“睡吧,睡吧。”
一忽儿,屋里便响起呼噜声,陈仁辉和衣仰躺床上。望着吱呀吱呀转个不停的吊扇,他今天的所见在头脑里倒腾着,不由得心里疑惑起来:干活的时候,派人监视,是怕我们偷懒,那么我们现在午睡,房门外上锁,是怕我们什么呢?
同样在这里干活的两伙人,那一伙有说有笑,而咱这伙人
刚才,旁边那位大叔的一声叹息,语气中有无助和哀鸣!
几个可怕的字眼在他脑海闪过。但又被他否决了,这怎么可能?!这种事只是书本上看过,而且是发生在新中国成立之前,今天怎么可能会有?!可是今天我非要弄个明白。
“咔嚓”门外开锁的声音,高大汉子推开门。已是下午两点半了,大家忙着起来。
陈仁辉和另外四个人安排去装车,两辆“解放牌”卡车打开了车厢后门并排停在一大堆已烧制好的红砖旁。
他们当中,两个个子稍高的站在地面,从砖堆上双手夹住八块砖往车厢放。陈仁辉领了双新手套,他和另外两个个子稍矮的,把夹上来的砖从车厢前面开始堆成一排排的横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