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才用收来的礼重新添了小猪仔,添了牛仔,还了父母的钱。便不剩半分了。还剩下的弟弟正高文的钱怕是还不上了,日子在清苦贫寒中勉强维持着。
眼见到了月底,晏国芙也产下一女,取名艾丽。那个村子里风俗为正月初一女儿克星,正月十五后生养的女儿被比喻成福星。所以晏国芙总是见人就说说她的女儿天生好命,捡了好日子出生,捎带着总要拿小艾出来比上一比,顺便说说正容的不幸,讲讲小艾的克星之说。日子一天天过去,小艾在世俗的目光,封建的看法和两个姐姐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渐渐长大。
在那个时候,修建平房的人家还很少,建造木板房都还是人们的首选。那时候是没有那种木板切割机的,全靠人力将一根根大圆木架在一个固定的架子上,盖房所需的木板,各需几厘米几毫米几公分的长短不一的木板,木匠用墨斗量好尺寸,再由两个人一人一边用一块又宽又薄的锯片来回一推一拉,将那些量好尺寸的原木按规定尺寸没有偏差的给锯下来——俗称改木匠。艾才便是这里面的好手。所以只要有人家修房造物都会叫艾才。艾才除了是锯木好手,还是一个杀猪匠,也就是屠夫,他还是一个厨子,厨艺也还是远近闻名。因为艾才不会钻营,不会持家,尽管有多种手艺傍身,却也总是入不敷出。每每去别人家帮工,主家总会留饭,席间必定会有酒。乡村农家几乎都是自家酿的米酒,米酒后劲大。艾才总会在席间喝多,喝多便会想起自己的清贫,想起自己的妻子,想起小艾以后得路,便会酒后耍酒疯。时间久了,艾才便养成了酗酒成性的个性。
艾盼是大女儿,艾才时常要出门帮工,家里的大小事务都归艾盼打理,在小艾还是幼儿一两岁时,艾盼便背着小艾上学放学,老师叫艾盼家庭贫困可怜,也就默许了。小艾却也很乖,从不在课堂上哭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清苦贫寒的度过了,转眼小艾便已五六岁,艾盼已经出落成十七八岁,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因为家贫,也因为家里没人照顾,小学刚毕业便辍学在了家,艾盼在村里出了名的能干,加上伶牙俐齿,人又漂亮。也是村里小伙子们倾慕的对象。但全都因得小艾的出生和酗酒成性,贫苦的家境作了罢。
小艾天生聪颖,加上自己的三叔艾俊是老师,便走了后门。五岁的她便不再读村里的学前班,直接上了艾俊带班的一年级。虽是年龄最小,成绩却也总是班里前几名,一点也不输给同班大她两三岁的大孩子。
艾第在小艾的慢慢长大中,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中,她也信以为真的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小艾克死的。她虽然信以为真却总是在小艾熟睡时悄悄打量她,看她长长的睫毛,看她圆圆的脸蛋,她从心里还是很喜欢这个妹妹。但她总是说:“小艾,你还我的妈妈,是你把咱妈克死了,不是你,我就跟人家一样有妈妈了!”艾盼听到后总是会骂:“艾第,你这个死妮子,你再这样说我撕烂你的嘴!”
一天,艾第和艾盼放学回家,在路上遇到晏国芙的小女儿艾丽。艾丽仗着自己家是村里首富,自己又是好日子出生,天生优越感的她对着小艾喊:“正月初一妖怪家,克死娘家克婆家。”小孩子哪里顾得思量别的,只知道她在骂自己,自己就得讨回公道。小艾一听艾丽骂自己,快步冲上去,一把抓住艾丽的头往地上一按,艾丽便倒在地上,小艾骑在艾丽身上,哐哐扇了艾丽两个大耳光,然后气呼呼的吼:“你狗日的再骂老子,劳资以后就专门克你,劳资就是要克死你!你有种,再给老子把那句话说一遍!”
艾第见状吓了一跳,对着小艾说:“小艾,快跑,一会儿有人来了,他哥哥要是来了,咱们打不过。”艾第一边说一边赶忙拉起小艾就跑。小艾对着艾丽恐吓着说:“劳资是克星,你要敢把这事告诉你哥,劳资就专门克死你!”
说完两姐妹撒腿就跑,就剩下艾丽蓬头垢面,满身是土的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哭累了便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家走。回到家,晏国芙见自己的闺女灰头土脸的哭着回来,立马问:“你这是咋啦?哭什么?哭丧啊!”
“是那个小艾,那个克星打的。”说完又哇哇大哭。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她打你你不会还手吗?”晏国芙一边忙手上的活一边骂。“真是个没用的。”
这个克星,这一家穷鬼,居然敢欺负她女儿。晏国芙解下围裙便气呼呼的往艾才家里走去,她要去找小艾算账。
小艾和二姐艾第气喘吁吁的跑回家,小艾还在当门就扯开了喉咙大声喊着:“姐,大姐,艾盼,我回来了。”艾盼听见妹妹们回来,给她们每人倒了一碗水,放在桌上,小艾和艾第喊完,话音刚落便已到家。端着姐姐倒的水咕咚咕咚就喝完了。小艾边擦着嘴边的水边对着艾盼说:“姐,我今天把艾丽打了,打的她哇哇哭。”
“你干嘛打人家?”艾盼问。又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小艾:“你受伤了没?”随即又转头瞪向艾第,责备到:“你做姐姐的也不帮忙?你就是胆小怕事,跟咱们爸一样!见人就低眉顺眼的。没出息。”
小艾一边放下碗,一边往大姐身上靠,想看看大姐锅里烧的啥,说:“姐,没事,艾丽打不过我,我把她按地上打了她两耳光!谁让她骂我是妖精克星。”说着又往锅里瞧了瞧:“姐,今天咱们吃啥?我不想吃玉米面。我想吃大白米饭。”
艾盼摸了摸小艾的头,笑嘻嘻的说:“咱们家没有米了,只有玉米面。要不你去艾丽家吃?”
“我才不去,她们家的人都是横着走路的。”小艾嘟着嘴,坐在厨房门口的门槛上。
这时晏国芙已气呼呼的走过来,对着这三姐妹喊到:“大哥,你在家吗!你家小艾挺牛逼嘛,你打我家艾丽,我今天要找你理论理论!”
艾盼放下正在炒菜的铲子,走出来说:“大婶子来了?坐。你找我爸?我爸不在家啊!”
“你家这个克星打了我闺女。你是大姐,你管不管!”晏国芙气呼呼指着小艾瞪着眼。
“大婶子,你看,这是小孩子之间打闹着玩,当不得真。你要是真气不过,来,你打小艾几个耳光吧?我肯定不出去说是大婶子打的。”艾盼知道。就算再怎么,一个大人,而且还是同宗同祖的,她是不会打的,打了她就理亏。艾盼笑嘻嘻的对着晏国芙继续说:“再说,这事得大人管,我这小孩子也管不了啊。要不,您在这儿坐着等会?”说着端来一条木板凳递给晏国芙,继续说着:“可是,我爸去山外面帮人家杀猪去了,杀完猪还得喝酒,一喝酒就得大半夜才回来。而且,你知道的,我爸爱耍酒疯。您看,您要不在这儿坐着等?”说完招呼着两个妹妹:“艾第,小艾,我们吃饭了。大婶子,一起吃点?”
晏国芙见讨不到好,气得眼睛瞪得像铜铃。气呼呼的一边往回走一边说:“你这个克星,再打我家艾丽,小心我扇死你。”
小艾见姐姐护着自己,那晏国芙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得意忘形的对晏国芙做着鬼脸,朝着走远的晏国芙喊到:“你不敢打我,你打我我就克死你,我是克星知道不?!”
艾盼敲了一下小艾的头说:“傻子,不能随便这样说。谁告诉你正月初一就是克星?这是福星,正月初一家家都好吃好喝,你是会捡日子,老天照顾你。以后不许这么说。”
小艾眼里噙着泪花,哭兮兮的说:“村里人都这么说,她们都说我克死了咱妈不算,还准备把咱爸克死,说好在咱爸是厨子和杀猪的八字硬扛过去了。艾第也说咱妈是我克死的。”
艾盼瞪了艾第一眼,帮小艾擦了眼泪说:“不听人家胡说八道,咱妈是生病治不好了才死的。以后不许乱说自己是克星,咱得自己先自信了才不能被人看不起。听话啊,吃饭。吃完饭咱去放牛砍柴去。”
吃完饭姐妹三人收拾好碗筷,便赶着牛上山,艾盼砍柴,艾第放牛,小艾便在青石块上写作业。
傍晚的时光在这和谐的氛围里很快就度过去了。到山外面帮工的艾才一天了还没回来,艾盼将两个妹妹安顿好,心里一阵发慌,她知道今天的父亲久久不回,估计又要喝醉了,这喝醉了一回来估计又是一顿不得安生,所有院子里又得鸡犬不宁了,天明后各家各户对自己家的闲言碎语又要随风就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