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才壹路紧赶慢赶来到了医院,远远的看见自己的媳妇正容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喘着粗气,他快步走过去,扶起她,慢慢的搀着她来到病床上坐下,艾才放下背上背着的日常所需用品然后伺候妻子躺好。
自己在病床的床沿边上坐下:“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你看,又咳了。”
看着比前几日咳得更厉害的妻子,艾才心里慌一阵,紧一阵。他不安的问:“你感觉怎么样?你弟弟来过看过你了没?”
“也没什么,就是咳。要不咱还是回家吧?这医院憋的胸口闷,喘不上气。”正容说完用力呼吸了一口气,她总觉得自己的那口气在胸口里有东西压着它上不来:“来是来过了,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说是家里弟媳要待产,他不放心。”她有气无力的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艾才说:“他给了我两百块钱,说是他的私房钱。让我留着买好吃的。”
艾才接过妻子递来的钱:“他媳妇已经给过咱500块了,这又偷摸送来200。还是弟弟疼姐姐啊。”
“有钱人家的事我也不懂。咱三个闺女怎么样?她们在家吃什么?有没有人照看她们?”可怜天下父母心,已经重病的正容放心不下家里急切的问。
艾才一边帮正容倒了杯水,一边说:“你就放心配合医生就行,家里我都安排好了。爹和娘会去照顾她们。米缸里还有些米和面条,够她们吃一段时间的了。”
正容看了看丈夫憔悴的脸,忧心忡忡的说:“我当然是想配合医生,早点回家,我还想看着三个闺女长大成人,给她们找个好人家。”
“现在都还早,考虑那么多,你现在就是要把病养好。”艾才试了试水温,递给妻子。
“正容家属!”护士在病房门口扯着嗓门喊:“医生叫你去一趟。”
艾才等妻子喝完水,帮她放好水杯,急急来到医生办公室。
医生抬起头,乜斜着眼看了一眼艾才:“正容家属是吧?我们跟你谈谈病人的情况。我们会诊结果一致诊断你妻子患的是肺癌,而且是晚期。你看你是保守治疗还是手术?”
艾才一听犹如五雷轰顶,没了主张。问:“啥是保守治疗?啥是手术?”
医生没有抬头,低头填着病例:“保守治疗就是化疗,在人体的胳膊插一根管子通过腋窝上方然后到需要化疗的位置;化疗的疗程结束后需要放疗,方法大致一样。期间病人会非常痛苦,会呕吐,脱发,浮肿,还伴有各种并发症状。”医生顿了顿,拿了一叠类似合同的协议书放在桌上,协议书上抬头写着正容的名字,下面主页写满各种条款,落尾是签字人,日期等等。医生继续说:“手术的就是直接开刀,切除病变部位的病变细胞。这是两份协议,一份是保守治疗签的,一份是手术签的,你看你选择哪一个?”
艾才根本听不懂医生的那么多专业的解释。他除了关心妻子的感受,还要关心的是钱。他小声问着:“医生,这大概需要多少钱?”
医生看了看艾才:“保守治疗花费高些,因为化疗的疗程要看病人的抵抗力和身体因素。相对的手术治疗会费用低一些,病人受的痛苦也会短一些。”
“那我们就选择手术。”艾才听见医生说手术痛苦会小,而且费用低些。他好像看到了一个节约钱的方法。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医生听完,将一份协议递给艾才:“在这个上面签字,然后去交钱,准备去做检查,如果各种身体指标达允许手术,那我们就尽快手术。”
艾才接过协议,咨询着医生签哪里,怎么签。医生一一指导,并对他解释着条款。艾才签完字,交了钱,袋子里瞬间就所剩无几了。回到病房,陪着妻子做完各项检查,妻子已经累得精疲力尽,躺下睡了。
艾才摸着瘪瘪的口袋,看着因为呼吸困难而睡得很是辛苦的妻子,想着家里的三个孩子。最开始来时的希望和内心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越落越沉,没了底。
“正容家属!”护士又在病房门口喊“报告出来了,一切体标正常,医生安排你们明天下午手术。你没有献血证,你现在去血站献一次血,明天病人手术的时候需要用。”
正在想心事的艾才被护士一声喊,吓了一跳:“啊?哦,明天手术是吧?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需要,有需要会告诉你。趁血站没下班你现在去献血吧。不然明天要来不及。”护士没有看他,只是说完就走了。
“哦,好。”艾才低低的回答着
艾才将熟睡的妻子托付给临床病友的家属,又替妻子掖了掖被子便匆匆往血站赶去。
本以为血站的人会比医院的少些,没想到也依然接踵擦肩。艾才拿着医院的单子走进血站,抽了一大管血。血站的人递给他一个证明:“这个收好,拿回去交给医生,明天医生会拿这个来取和病人相匹配的血型。”
艾才接过血站的人递来的证明,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贴身处。头昏昏的走出血站。在血站门口他听见旁边站着的两个人小声议论着:“你今天卖了多少?”
另一个人说:“我前两个月来过了,今天卖的少,那个血头死活不肯让我卖,还是我塞了二斤白糖给他,他才肯要我的血。”
艾才听完好奇的走过去,掏了一只烟递给那两个人问:“你们在说卖什么?卖血吗?”
那两个人摇摇头说:“这刚卖完血不抽烟。”其中一个说:“是啊,家里穷,又有急用,只能来卖血。一次卖个一碗可以得五六百块钱。”
另一个也说:“没办法的时候就来卖一次,但是也不能多卖,两三个月卖一次顶天了。”
“那卖血怎么个卖法啊?”艾才打听着,因为他想着自己正是用钱的时候,要是妻子的病钱不够,他也可以来卖。
“找血头,呐,就是那个办公室里面坐着的那个穿白大褂的胖子,大家叫他金血头。”另一个人告诉艾才。
艾才谢过那两个人,匆匆的往医院走去,因为刚抽了血,有些头晕,走路有些慢,等到到了医院,妻子已经醒来,正坐在病床上等他回来。
“你到哪里去了?饭菜都凉了。”正容看见丈夫面容憔悴的走进来,关切的问到。
“我去拿报告了,医生说你身体指标可以,明天下午给咱动手术,动完手术咱们就可以回家了。”艾才心里没底,故作开心的对妻子说。
正容一边把瓷碗盖子打开,将装着菜和饭的瓷碗递给丈夫:“医生刚才来过了,说让我不要进食,我也没胃口,你吃了吧。”
艾才已经一天没有吃喝了,饥肠辘辘的他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看着丈夫,正容悲凉的心心疼着丈夫的奔波。她想着:“都是因为自己,也是因为那个讨命丫头,丈夫才会如此劳累辛苦!”
第二天,医生做着各种手术准备,麻醉师医生护士都来看过正容,护士又嘱咐了艾才手术的需要的东西。他们将正容扶上床。护士对着艾才说:“家属可以送一送,送到电梯口就不要跟上来了。”
妻子正容害怕的望着丈夫,抓着丈夫的手。艾才握着妻子的手嘱咐着说:“别怕,就像睡一觉,你一醒了就下来了。家里三个闺女还等着你呢。不怕,我在病房里等你。”艾才一直握着妻子的手送妻子走出病房,走过病房的走廊,走到电梯口。电梯门打开。
“好了,家属可以回去了!”护士喊着。
艾才紧紧的用力握了握妻子的手说:“别怕,我在病房等你!”
艾才看着妻子正容,正容也看着丈夫,电梯门徐徐的关上了。把两个害怕却紧连着心关在了两边。
艾才一会儿坐在妻子的病床床沿上,抚摸着妻子躺过的地方;一会儿整理着桌上的东西;一会儿翻着各种单据;一会儿在走廊来回踱步,一会儿走到电梯口。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妻子还是没有从手术台上下来,焦急等待的艾才现在变得开始慌乱。去到电梯口的次数频率更多了。
“姐夫,你怎么在这里?”妹弟正高文问。
“不在病房陪病人,跑这里来做什么?得病了也不告诉我们!”正容的大姐正琴责备着。正琴是家里的大姐,在艾才居住的那个山村的镇上做着生意,开了一家五金店,家里很是有钱,加上一向严肃,对艾才一直不冷不热。
“大姐,弟,你们怎么来了?”艾才慌忙问。
“你弟昨天打电话给我,说正容病了,我们来看看。你也是,也不找人带个话,别人要是说起来,还说我们多不顾姐妹情分!”正琴责备着“正容呢?”
“在手术室手术,已经进去两个半小时了还没下来。”艾才不敢看这个严肃的大姐。
“你看这都手术了我们都还不知道。你啊!”正琴厉色着,随即又担心的说:“两个半小时还没下手术台,有没有问问护士?”
“大姐,医生还在手术台上,问护士也没用,手术时间久说明医生细心,手术会很成功。”正高文看着焦急的姐夫和担心的大姐,安慰着。
正琴走回病房坐在病床上,看了看病病房的环境,从衣服袋子里掏出五百递给艾才:“这人生病了,我也不买东西了,你正需要钱,我大儿子马上要娶媳妇,刚给他们买了婚房,手里余钱不多,这五百块钱你拿着,也不要你还。你好好把正容伺候好,早点出院。”说完又掸了掸病床上床单说:“你看你这日子过的,你但凡会过一点,我们拉你一把,你也不至于过得这么穷苦。”
“大姐,我天生笨,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只能老老实实的做个庄稼人。正容是我的妻子,我孩子她娘,我自然会好生照顾。”艾才小声解释着。说完又走出病房,走到电梯口。
“姐,你就别老说他了,十根手指有长短,人和人不能比。眼目前最重要的二姐平安健康就是福了。”正高文劝着大姐。
艾才在电梯口等了一会儿,希望落空的走回病房。小声说着:“还没有下来。”
“姐夫,别急,再等等,医生没喊咱们,就是好事。”正高文安慰着。
约摸又过了十来分钟,病房在一阵骚动,护士医生推着正容进了病房,手术床上的正容面色惨白的昏睡着,就像从鬼门关逃出来的一样。艾才急忙迎过去看着妻子正容,见她熟睡,脸上露出了笑容。
医生护士和艾才他们将正容从手术台上移到病床上,医生交代着:“她现在是麻药期,不要让病人睡着,听她打呼了就把她叫醒,跟她聊天,说话。叫不醒就打她,扇耳光把她弄醒,等麻药过了就好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千万别让她睡着,睡着了就睡死过去了。她要是渴了,不能给她喂水,用棉棒沾点水抹在嘴唇上就可以了。”
医生交待完就离开了。艾才看着病床上熟睡的妻子,轻声呼唤着,旁边路过的护士说:“喊不醒就打,不能这么舍不得,你舍不得,她就没命了。”
艾才听着护士的话,用手拍着妻子的脸,呼喊着妻子的名字,正容时不时答应一声又睡过去了。有时候喊一两声喊不醒,看着因为麻药原因而昏睡的妻子,艾才红着眼眶,眼眶里全是泪。大姐正琴和正高文看不来这样的伤心局面,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艾才没有余力送他们,只是在病床旁一边伺候妻子,一边陪妻子说着话。妻子不说回应的时候,他就喊,喊不醒的时候他就一边拍打妻子,一边轻声的呼叫,他一慌神,眼眶里都是眼泪的天地,声音里都是颤抖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