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第撑着圆圆的肚子开了门,见是二爷爷家的大儿子艾成军。轻轻唤了声“大叔伯”,这艾成军的父亲和艾才的父亲是亲兄弟,他俩自然就是堂兄弟。这艾成军因为会得钻营,家里很是有钱,在这整个山村里是最富有的。他家就住在艾才家坡下。
艾才看着进门来的艾成军,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一紧。不等艾才开口迎客,艾成军说:“大哥,你这伙食开得好啊,白菜煮肉片。可以啊。”“哟,大哥,这小娃娃是?哦,大嫂生了啊?穿鞋的还是赤脚的啊?”艾才促狭的笑笑说:“弟啊,媳妇不争气,又是个女娃娃。弟,你坐你坐。”艾成军听完说:“哦,女娃娃啊?这今天生的?这女娃娃不得了啊,会捡日子会捡日子……”要不说会钻营的人都说话带话,这里的流传说“正月初一女娃娃,不克娘家克婆家”,这艾成军一句话就是打脸艾才啊。艾才岂能听不出,但是又只得说:“唉,他叔伯,这孩子偏赶这时候,以后的苦有得她受了。”
艾成军客套了一番后说:“大哥,你看,这大年三十的我也没好意思来,想着这新年里再来,碰巧您家有喜事,我也就不客气了。我今天来呢,是想说你看你把那五百块钱啥时候还给我吧。我家那婆娘也快生了,也正要用钱了。”
“弟啊,你看我这刚添了个人口,你嫂子也没奶水,您看,这里里外外都是用钱的时候,你看能不能宽限一段时间,让我把孩子拉扯大点儿,熬过这段时间我就想法还给你”艾才怯怯的说。
“大哥。我看你这日子也不苦啊,大白米饭,白菜煮肉片,挺滋润的啊日子过的。我这媳妇指着这钱生孩子呢。大哥,你可不能让我媳妇进不起医院生不了娃吧?你看,还有鸡蛋呢。”艾成军用筷子拨了拨桌上的菜碗。
“弟啊,我这不是大年初一头一天,寻思着几个孩子跟着我苦了一年,也没啥好吃的,咱家就剩这一点了。我这也实在是没钱,你看咱大年初一的饺子汤圆我都吃不起,您行行好,给宽限宽限?”艾才几乎是乞求着。
“大哥,这真不是宽限的事,我也急着用钱,不然我也不能今天来不是?哥,我这也是没办法,你可别不顾兄弟情分啊。”艾成军一副不拿钱不走人的样子。
艾才听完,抖抖索索的从衣袋里掏出三十元零币,一张一张叠好,数了数,三十块六毛。又将袋子翻出来再挖了挖,确定没有了再将这些纸币递给旁边站着的艾成军,央求到:“弟啊,大哥没本事,挣不来钱。你看,咱俩是同脉亲兄弟,我就只有这么点了,您拿着,其他的我想办法这几天凑给你,您看成不?”
艾成军斜着眼瞟了一眼艾才,接过艾才递过来的钱,用手蘸了口唾沫数了数钱“好吧,那我就再等几天。但这也太少了哇!”
“谢谢弟的成全,我送送您。”艾才看着艾成军装进袋子里的那三十块六毛,心里一阵揪心。
送完艾成军,艾才跌坐在窄窄长长的木凳上,一言不发。许久,才嘟啷着:“这下可怎么好,真真是叫天不应喊地不灵了。”屋漏偏逢连夜雨也许就是说的这种境况吧?艾才突然觉得老天真的是觉得每个人都西天取经的唐玄奘,九九八十一难它都嫌不够。
“那个催命鬼又来催债了?咱们家是不是真的一分钱也没有了吗?”艾盼看着双眼无神的父亲,担心中带着关切的望向父亲问。
“是啊,一分也没有了!家里的米也不多了,以后得日子咱爷仨慢慢熬吧。”艾才把头靠在土墙的墙壁上,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到:“艾盼,你再从米缸里攨点米熬点米糊汤凉好,等会三妹饿了你就喂给她。三妹还太小,不能饿着。你妈刚生完三妹,也不能没营养。以后咱爷仨就是吃糠咽菜也不能把亏待了她母女俩。艾盼艾第,你们看成不?”艾才用征询而又疼惜的目光看向两个还不到半大的闺女——艾盼艾第都穿着别人家不要了送过来的旧衣服,因为天冷,又没有棉袄。只能一件叠一件的往身上穿。“这一辈子我艾才紧衣缩食,可这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真是没用啊。”艾才从心底里悲怆的想着。用手抓着浓密的头发。就好像那一头浓密的头发就是他生活的羁绊和烦恼一样,抓一抓,就会顺一些似的。
“爸,没事儿,我们一起熬。日子总会一天比一天好,我们做最好的一家人,不羡慕别人。”十二岁读五年级的艾盼安慰着父亲。
“不怕,爸,艾第今天吃得可饱了,可以顶好多好多天,艾第陪爸和姐一起熬!”十岁不到,只有九岁多一些的艾第看着一脸茫然的父亲和大姐,也懂事的安慰着。
看着两个稚嫩却很懂事的女儿,艾才一阵欣慰,想着:“希望以后的小艾也能如此贴心就好了。”
因为房子破旧,隔音也不好,外面发生的一切里屋里躺着的正容都一一听在耳朵里,虽然她一直缄默不言,但心里的苦却是堪比黄连。“家,穷得连只老鼠都不肯经过,父母怎么忍心把我嫁给如此一贫如洗的汉子?”正容在心里不停地责备着父母。“我又是恁地不争气,生养那么多,就是没有一个儿子,叫我如此在艾家在村里立脚。我怎地就那么的不争气!”责备完父母,她有开始恨起自己来。眼泪又一遍一遍的打湿了枕头。正容别过脸,朝着墙壁,眼神空洞,嘴里一直不停地喃喃的念叨着:“老天对我不公啊!老天对我不公啊!”
艾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大步走进里屋,对着正容说:“他娘,睡着了?还是醒着呢?”,正容只是默默地流泪,没有理会丈夫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