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清,你说什么?”
姚应求身上只有辅脉,且又只是专精丹药医理,对那些“窥探之人”的提防只不过是理所当然而为之。如今听沈子清开口便断定附近没有苗、顾两家细作,自然大感讶异。但见药僮言之凿凿,并非信口雌黄,倒也先信了三分,坐在椅上待他作出解释。
沈子清见姚应求夫妻这般反应,一时间也不敢随便开口,斟酌一阵才反问道:“老爷,子清对虚玄大陆了解不深,但也知道天外有天,故而斗胆先问一句:修境之中,是否有人可凭耳力便洞察到周遭三十丈方圆的各种细节?”
虽不知道沈子清为何会有此疑问,但姚应求倒也未有迟疑,开口应话:“修境之中,尽是修道之人。其中最底层境界者被统称为‘淬体’期,据我所知,他们并没有这个本领,至于更上一层的‘筑基’期高手我虽也遇到几个,但未曾见到他们动过神通,故而不太清楚。”
沈子清听到,既有几分兴奋,也显出一丝失望:“原来如此。”
“子清,你会有此疑问,难道……”
吕思霞一愣,已猜出沈子清背后真意,脸上讶异之色渐渐显现。而少年药僮倒也直接,只在回答语句中带上几分不好意思:“不瞒老爷、夫人,我昨日半夜便已醒转,除了这刀伤已完全痊愈外,更发现自己感官似乎比从前灵敏了不知道多少倍。只听声音便可分辨室外的一草一木,便连附近飞过的鸟雀蚊虫也未能逃脱我的感知,故而方才才敢断定药庐附近并未有人藏身。”
“这……”
虽早有预料,但听到沈子清亲口承认,姚应求夫妻已再度愕然。相互对视一眼后,吕思霞已向自己夫君问道:“老爷,依子清所言,难道他体内血脉已然复苏?”
姚应求脸色阴沉,已下了一个决定:“子清,我要再察看你的经脉走势。这回,你不得压抑自身功力。”
沈子清刚刚将手伸出,姚应求却又未有立刻探脉,而是转向吕思霞:“夫人,你暂且回避,先将那样东西拿来。”
吕思霞微微一点头,已转身推门而出。待得房门再度合上后,姚应求这才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地示意沈子清释放自身功力。
得姚应求示意,沈子清当然不敢有违,然而他刚刚运起体内功力,却见到姚应求脸上竟显出痛苦之色,明显是自身难堪他功力压挤,连忙便要撤劲——
“我尚且应付得住。”
轻声喝止之言自姚应求嘴里传出,将沈子清的意图就此抑制。随即,这位千叶城名医也不管那莫名压迫之感从何而来,食指探出,轻轻按在沈子清脉门之上,探查其此时状态。
同时,压抑了多年的期待感觉亦从姚应求心中逐渐萌生。
但愿子清如我所料,觉醒了家中血脉,莫让他父亲继续含恨吧。
可惜……
轻触沈子清脉象,姚应求脸上未过多多久已泛起失望神色,明显对方之变故并非自己内心期待。然而无论是少年此刻脉象还是他所展现的功力,倒令姚应求心中生出别样希冀,仿佛可弥补这所谓废脉造成的失落。
姚应求又探查了一阵,似已难堪沈子清此刻功力压迫,额角上早已渗出阵阵冷汗。只是他脸上虽显痛苦,兴奋与欣喜却也在同时累积,似是碰到了毕生不敢想象的无上机遇。
“随时可臻淬体期的废脉之身,论根基造诣甚至远胜淬体下品的四战脉。沈兄啊沈兄,为何你家中长辈竟会如此昏庸,将一名足以改写虚玄大陆的奇才血脉流放凡境?此举简直是鼠目寸光,罪大恶极啊!”
“老爷,你是说我——”
听到这等惊诧言语,沈子清心神激荡,一身功力猛然失却制衡,已将姚应求就此震开。只是姚应求也不在意,未待沈子清收敛自身肆虐的功力已然站起,甚至顾不上拍掉身上尘土,牢牢抓住少年双肩:“子清,你这一身功力修为究竟从何而来?”
姚应求平日里无论碰上什么难题皆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何曾有过这般失态之举?沈子清见他脸上喜色越来越浓,手上劲道也越来越重,哪敢耽误?斟酌过用语后,将自身际遇改了一个较为通俗的说法就此道出:“或许是因为……我早年曾受一位神秘高手灌顶传功所致?只是对方似乎并不愿意透露行踪,传功过后刻意封锁了我的记忆。若非昨日性命攸关之时才真正爆发出来,我也记不起有这一回事。现在我这一身修为,恐怕是为我治疗过刀伤后所残余的功力滞留所致吧?。”
“神秘高手?灌顶传功?”
若是旁人听到,必然不会相信沈子清这般说辞。但姚应求自沈子清身处襁褓时便已将之收留,少年所言是真是假本就瞒不了他,当下倒也陷入另一个疑惑之中。
“灌顶传功之法我也曾听闻过,但要让一名战脉在身之人达到你这般境界,少说也要数十年修为。加上你又是天生废脉,能够在瞒过我的同时无声无息间助你达到这等境界者,只怕那名神秘高手乃是立足于修境顶端的前辈高人吧?”
若是换做别的时候,由别人说出这个推论,沈子清定会对其嗤之以鼻。毕竟能轻描淡写中将他与各位同门送来虚玄大陆,设下保命之术,再顺带赠他一身修为、无数功法,那位“恩师”本领只怕早已超脱与这片天地,又岂是区区修境之人所能比肩?
只是见到姚应求这个模样,沈子清也不忍让他苦苦思索,决定再稍微透露一点机密消息:“记得那位前辈……自称‘圣者’。”
“圣者?”
听闻这个名号,原本正在苦苦思索的姚应求脸色一滞,又再抓住沈子清,脸上再显别样神情。
惊诧、惶恐、虔诚、震撼……不一而足。
“子清,你确定这是那位前辈的名号?”
姚应求再度追问求证,直把沈子清吓了一跳。只因他道出这个名号,以来只是为了暂解姚应求心中疑云,二来则希望借姚应求阅历,尝试打探同门及恩师消息。谁曾想到对方在听到这个名号后竟会有这般反应?当下已在茫然中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若是‘圣者’出手相助,那一切便说得通了,没想到你这孩子竟会有这般机遇,简直是叫人嫉妒!”
相处数十年,沈子清一言一行皆瞒不过姚应求。易地而处,姚应求又岂有让沈子清看不穿的东西?他口中的“嫉妒”二字道出,在少年眼中所展现的也的确是嫉妒神色。而见姚应求似是知道这个名号,沈子清也不迟疑,开口再问:“老爷,‘圣者’于这片天地……究竟是何等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