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缈缈,月色荡漾。
微醺的肇春傍晚,任雪依坐在桃花树下,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凳上等人。
身后是一条长长的檀木寝阁,简朴但清雅,隐蔽却又舒适,是任家仆人居住的地方。
任雪依把玩着一撮被花叶压弯的斑驳枝桠,静悄悄听着这个不起眼的角落,丝竹唱晚的清脆声响。
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细细的,很温和,由远及近而来……
千寻拖着疲倦穿过竹林,突然站在原地,恍然一惊,对上任雪依的如波目色。
愣在原地片刻,不知是心醉于这阑珊的暮色庭院,还是别的什么……千寻突然蹙起眉头挪开视线,礼仪到位:
“大小姐。”
任雪依捻着一朵花瓣,浅笑着踱步而来,目光未曾离开过他。
任雪依伸出右手摊开手掌,将一个青瓷瓶递到他面前,温声解释道:“这个是箭草化瘀丹,你收着。今天谢谢你。”
千寻挪开的视线又挪回来,定在任雪依脸上,他未曾认真看过眼前的女子,只是一直对她感念至极,却连视线都不敢撍越。
巧笑倩兮,几缕青丝舞在空中,勾勒暮色……
内心深处,千寻的心无比真实地一颤……
见他愣在原地,打了招呼就不吭声,任雪依只好一把抓起千寻的手,十分粗鲁地将药塞在他手里,轻拍他的手,说:“以后可别做这等傻事了,你以为他们真敢把我怎样啊?”
任雪依笑嘻嘻调笑着,事实上在她触碰千寻手的那瞬间,她差点缩了回去,她下意识的觉得千寻太过高贵,一尘不染,不是自己可以染指的……
“……谢大小姐。”千寻没想过要多说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所有的感念都归于一句感谢就是了。
“好好歇息,别生气……”任雪依每次看到他如风中烛火般的瞳仁,都感到心里头紧的慌,却又不敢多言,怕他以为自己发现了他的伤疤,这样他就有可能吓得逃开。
可现下千寻就在自己眼前看着自己,她莫名有些踏实,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生,不知是谁在可怜谁……
千寻淡淡一笑,开口道:“怎么会?大小姐可是救了我命的贵人。我所做的,是理所应当啊。”
任雪依莞尔一笑:“我救你,不是要你报答我,为我所用。我只是给了你机会,要你为自己而活。”
说着转身翩然离去。
千寻,等你有了自由,你就会知道,我……不过如此。等你恢复记忆……你若恢复记忆,一定会开心地离开。
……
沐羽任府,菱兰阁。
“娘!这怎么回事?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任晴云拽着曲芷芹淡青色的纱袖,撒泼了整个上午。
“哎,你这丫头,叫你别去招惹那个小贱人,这次还赔上我,我还要找你算账呢!”
曲芷芹对庭斟茶,有一搭没一搭训斥着任晴云,连骂人的话都显得毫无诚意。
“娘,你以前不是厌恶透了那贱丫头吗?如今任常肖回府次数越来越少,不正好……”
“够了!他是你父亲!还有,如果老爷有事,娘可什么都不想顾!”
曲芷芹一抽袖子,狠狠瞪了任晴云一眼。
任晴云:“娘……”
兰花指落,停留在泛黄画轴间……任常肖再忙,这么多年来,多多少少还是为曲芷芹留了不少恋想。
这水墨丹青里,夏雨缠绵,烟柳驿桥上,大将军怀抱任家二夫人的画像,掏尽了曲芷芹毕生的柔情。
任晴云转了个边扒住曲芷芹的袖子,继续道:“我本想把千寻引过来做我的下人,谁知他替任雪依顶罪……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千寻这么美的人,留在她身边是糟蹋了!”
曲芷芹意味深长瞥了自己女儿一眼,她很清楚任晴云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但毕竟是亲骨肉,宠着就宠着。反正这上天没有道理,俗世人心浅薄,偏要娇纵过活又如何?
可能就是如此,任晴云要什么得什么,以为感情也是如此三言两语方可道尽。如此想来,曲芷芹语重心长开口:“这里不是黎国,你若想爱,但凭本事!无理取闹可要不得!”
“那陆雪舞病死,娘与任常肖成了婚,还终日苦苦想方设法讨他欢心,又有何用?不识好歹!还是黎国好,要谁可以直接抢……”
“娘愿意!你出去,给我在老夫人面前老实点,再给我添乱,赶出府!”
黎国,跟我有何关系?我不过是个血液肮脏的红粉活骷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