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殷氏的一番话顿时让心思各异的众人,都“齐心”了起来,皆是一副吃惊又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她。毕竟这些年来,袁殷氏对袁熙德是什么心思,都已经在面上显露得众所周知了,现下竟如此堂而皇之地讲出“和离”二字。
绝大部分下人是存了看好戏的心,眼中透着八卦的意味,还隐隐地互相交换眼神,毕竟无论换了谁,都不过是一样称呼“侯夫人”。
当然也是有比众人先一步的,想到袁殷氏如此这般,不过是存着胁迫之心,实则并非真心之言。袁甄氏看着袁殷氏的眼神越发深邃,眼睛微眯,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袁殷氏身上,对身后的徐嬷嬷使了个眼色,徐嬷嬷也伶俐地静悄悄从厅堂的侧房走了进去。
殷尚书亦是不放过女儿每一个表情,确认过袁殷氏眼中的确是没有了往常的痴迷,只余清朗与愤慨。作为一个父亲,殷尚书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既欣慰又担忧,一方面希望女儿能脱离安溪候府这样的暴发户式门户,尤其是同袁熙德这样的伪君子斩断任何关系,却不希望女儿被刻上和离之妇的名号。
和离虽比弃妇好听些,可到底对妇人而言,是不好的。如若幸运的话,还能遇上好心人家,再嫁了去,不幸的便只能被迫遁入空门,余生粗茶淡饭,青灯古佛。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袁熙德则是被发妻给讲得愣住了,他预想过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将仙玉赶出去,再不济就赔上个袁娅慈,不曾想袁殷氏竟有这般决裂的心态。这一直以来,但凡是他想从袁殷氏得到的,便是不顺利,哪有不成功,今日却是当众被指责同要求和离,心中自然是不甚好受的。
在厅堂众人中最欢喜的,当属仙玉了,不过碍于殷尚书的存在,拼命按捺着面上的笑意,手覆在被打的面上,也算挡住了几分开心的神色了,心中默道:如此一来,也算是不枉费她挨那巴掌了。
就在人们各自沉浸在自己思量的沉默间,福园院子却响起一阵整齐的脚踏声,伴随着一道爽朗的声音,“和什么离,本公主让你休夫!”
袁殷氏眼中一亮,殷尚书也收起种种思虑,袁甄氏则是强扯出笑脸,坐直了身子,有她这样带头,安溪侯府众人皆是打起精神来。
不一会儿,只见一红衣华服女子从门口处,风风火火地走来进来,走至袁殷氏身边,停了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瘦了。”面对袁殷氏的热泪盈眶,女子笑道:“放心!”随后对殷尚书点点头,便径直走向袁甄氏。
袁甄氏在红衣女子同袁殷氏打招呼之际,狠狠地瞪了一眼跟在和乐公主身后,略显慌张的安溪侯府守门府卫,当即嫌弃地挥了挥手。不过瞬间,袁甄氏又恢复了笑脸,端起安溪侯府老夫人的架子,站了起来,规矩行礼:“见过和乐公主!”
曾几何时,袁甄氏将她曾见过和乐公主作为谈资。谁人不知,和乐公主是如今陛下的妹妹,且是十分宠爱的嫡亲妹妹,向来是公主要风,皇上便不会给雨。
太后娘娘对公主,更是骄纵得厉害,试问世上哪家女儿三十有四,还没出嫁的,非但没有成了姑子,偏偏活得风生水起,不仅不必守礼,还可以领着一船的男子,漂洋过海,既赚了笔洋人的钱,更是顺带收了把国人的钱。
据说和乐公主的钱财,便是换上面额最大的银票,用几间厅堂都放不完!偏生没有一个人敢说她的不是,试问世间哪个女子不愿活成那副模样。
每每袁甄氏同那些个,未见过和乐公主真颜的妇人说起来,都带着自傲,那样世上少有的奇女子,在她儿子安溪候成婚那日可是恭恭敬敬地唤她老夫人呢!
这也确实助她受了不少人的艳羡,若是平常,她倒是乐意同和乐公主打交道,只是今日,公主显然是为了袁殷氏而来的,这可算不得什么好事。
袁甄氏看了看门外,笑道:“几年不见,和乐公主面色红润依旧,煞是标致。只是不知今日莅临安溪侯府,可有何指教?”虽明知和乐公主这是为何而来,不过除了初入门之时提了和离一事,现在未说,袁甄氏也就权当公主从没讲过这话,还是按照礼节客套一番的。
自始至终,袁甄氏都是笑咪咪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和乐公主也不好直接摆脸色,不过以身份打压一下,还是可以得,没有搭上袁甄氏的话,而是大刺刺地越过她。
和乐走向袁甄氏方才方才坐的位置,安溪侯府厅堂的主位,却没有立即坐下去,看了一眼身旁跟着的侍女。只见那粉衣宫女快速地将椅子上的坐垫扔至一边,从随身携带的箱子中取出一个黄色的坐垫放了上去,和乐公主这才坐了下来。
虽然以和乐公主的地位,无可争议,理所应当的坐在主位,但在看到自己的坐垫被扔在地上之后,袁甄氏的面色犹如多年未洗的锅底,心中暗恨:当真是欺人太甚!
和乐公主却宛如没看到袁甄氏的面色一般,依旧洪亮道:“老夫人,我这丫鬟出自宫里,老是守着宫里的一套规矩,还请多多包涵啊!”
没有告罪,也没有晚辈的谦和,更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这样直接让她袁甄氏去体谅一个足够做她孙女的宫女!可就是这样一个目无长辈,不知礼数的女子,她却不能说一句,还得笑着应承:“公主言重了,自然是宫中规矩重要些。”不仅如此,还得好吃好喝的供着,在和乐公主喝茶之时,袁甄氏吩咐道“喜鹊,将二小姐同三少爷回寝室。”
和乐公主放下茶杯,笑道“回去干嘛,在这多热闹啊,瞧这两孩子面皮这样白净,不同爹娘学一学,哪里能有那样厚的面皮,日后怎么继承这侯府!”
两孩子虽然没明白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但也从人们的面容也知道那并非什么好话,袁娅慈还是一如既往的怯怯神色,袁均博却是瞪着和乐公主。
和乐公主莞尔一笑,“哟,这倒是如你爹一般的让人阴郁眼神,不过你可能不知本宫啊,那是与你母亲不同的,并非和善之人,更是个不好说话的!本宫若是不喜了,可以将人的眼珠子挖出来!”讲到最后声音陡然凌厉了起来,袁均博倒是吓了一跳,袁娅慈率先地哭了起来。
袁熙德对于这一双子女,还是相当上心的,立即站了出来,拱手道:“和乐公主,一双小儿尚年幼,不知礼数,还请见谅!”
和乐公主笑得灿烂:“哦,原来在安溪侯府,不知礼数,要见谅的,那皇室威仪在哪里!”看着安静一片的厅堂,又开口“不过见他们年纪尚幼,也可以姑息一番,但教导还是要的,现在不吃小亏,日后可是要倒大霉的。既然慧知没教好的,本宫这个做姨母的,自然是要帮衬的,这样吧,男娃娃掌嘴,掌到收起那副眼神为止,女娃娃掌嘴至不哭为止!”
袁甄氏同袁熙德尚未来得及求情,和乐公主带来的人便开始左右开弓掌嘴起来。在清脆的掌嘴声中,和乐公主悠悠道:“向来都是本宫让人包涵见谅的,今儿竟在安溪侯府被要求包涵见谅,真是好玩儿!”
如此一来,袁熙德是不敢再为两孩子求情了,只得忍着心痛看两孩子受刑了。袁娅慈不过两三掌便不敢哭了,除了面色微红,也当不得严重,袁均博却是个硬脾气,二三十掌下去了,嘴角都溢出血来了,还是直勾勾地瞪着和乐公主。
和乐也不急,悠悠道:“是个硬骨头!”
仙玉看着袁均博发髻都乱了,双腮血红,再看袁熙德无所作为,实在忍不住开口了,带着哭腔道:“博儿,博儿,快莫要任性了!公主,公主啊,他才五岁啊,求求您,住手吧!我愿替他受刑。”
和乐眉毛一立,嘴角微翘,笑看袁殷氏,指着袁均博道:“难怪老人常道——娶妻当娶贤,这有个好妻啊,教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的。按理说袁熙德虽成府不过十载,对礼数算不得全知,也是一知半解的,怎会教出个这样一无所知的东西,原是随了生母,如此,便停了掌嘴,将那玩意拖出去打板子吧!”对上袁均博的眼,冷声道:“直到他懂礼为止!”
仙玉尚未反应过来,和乐公主便如了她愿,被人粗鲁地拖了出去,袁甄氏倒是松了一口气。仙玉身上挨着一下比一下重的板子,鬼哭狼嚎地叫了起来,不过没多久便越发地气虚了起来。袁甄氏同袁熙德此刻的神色则是放松了些,指不定仙玉死了,袁殷氏气消了,也不比再闹了。
不过袁均博却是个孝顺的,面对和乐挑衅的目光,终于在仙玉的呼唤如蚊声之时,低下头了,告罪了。
和乐听了一半便打断了他,兴趣缺缺道:“好了,都回去吧。”
待仙玉三母子都离开之后,和乐公主深呼一口气,“总算是清净些了,安溪侯,不是本宫挑刺,这大乐的规矩就是如此,这些个庶出的同妾侍,哪个有声望的府邸会准许他们出现在厅堂之中!”
看着袁熙德母子面色铁青,和乐公主朗声道:“好了,今日帮你们教导了庶子规矩,安溪候也不必道谢,举手之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