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田野在我睡覺拍照這件事,換做其他人我一定是會發大火的,要是許柏這樣做,我肯定會把他的模型拿去泡水。照片拍的不錯,即使我的嘴角有滴將要滑落的口水。我看過田野的書桌上透明桌墊下挾著許多漂亮的照片,有晚霞,有星空,有那個溪水,有我們的樹洞,也有人物的特寫,大多是照他的家人,有個特別漂亮的女人,畫著適宜的裝,對著鏡頭微笑著,從照片中我彷彿感到那個女人溫暖的氛圍渲染到照片外了,這一定是他的媽媽。
那張我睡著的照片像個小孩,沒有煩惱的睡著,我並不記得我長的像這樣。
讓我想起了高中時我過的很不錯,有許柏的陪伴,跟班上的同學也有來往,那時班上有個資質較差的人,有些人會在他的桌上放垃圾,我知道那是一種霸凌,看著我班上的朋友在他桌上疊起了垃圾塔,還會在他回座位時絆他一腳,他都默默承受,將垃圾分類好丟到箱子裡,我看不慣他這樣逆來順受,這樣讓人很討厭,比起將所有垃圾翻倒大吼著“兇手出來!”還來的令人難受,於是我順口說了一句“要不把他跟垃圾桶擺在一起阿。”這句話讓我朋友相當開心,他們壞壞的笑著還誇我很有創意。當我回頭看著牆角最後的那個位子,這樣的場景似曾相似,敲打著我的回憶,敲打著我。那天,我回家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很久很久。
許柏看完漫畫睡在床上,兩隻腳掛在床沿,我被陽光照醒,卻繼續躺著,想把昨晚的夢記起,細細數著片段,但那些影像卻越來越遠,閉上眼睛想回到夢裡,即使那個夢的情節都模糊了,分不清楚是好夢,還是壞夢。今天是休息日,許柏昨天說他要睡到中午,我羨慕的聽著他的鼾聲,對於已經消失殆盡的夢也失了興趣,揉揉眼睛,起身,我並沒有花很多時間整理自己,便出了門,先到田野他爸爸的工作室,那里是最近的。我轉動門把,知道只是徒勞,繞到後面,那裡有一排矮窗,可以看到地下室,從那兒看進去霧濛濛一片,心許是窗戶太髒,我用手抹掉望進去,厚厚的蜘蛛網像灰色的窗簾掛在天花板,看著很長一段時間沒人用了,我沿著房子走了一圈,細看建築本身一草一木,撫摸著木頭的紋路。
我花了一些時間品味這個地方,我記得我看田野雕刻著木頭,說這是一顆未孵出的蛋,他是熟練的用雕刻刀刮出一片片木屑,我撿起一片說“這很漂亮。”他微微笑了,看了我一眼再用手調整木頭的方向,又繼續刻著,我在他對面的地板上用舒服的姿勢看著書。那些散落在溫暖的風中飄散的記憶,將那些美麗的片段拾起,我希望我能會永遠記著。繞了幾圈,一個凳子吸引了我的注意,他在房子前的草地上,孤單的站著,我走過去,它有我膝蓋高,蛋黃的原木色,觸感溫溫的,是被暖暖的太陽曬的,昨日的雨還沒全被蒸發,草還濕濕的。我坐在凳子看到周圍的草地散落了許多木屑,若影若現,是最近留下的,因為木屑很乾淨還沒被泥土腐蝕,田野他一定在這裡雕刻過什麼,他昨天一定上了山,還有第一個禮拜他拍下我的拍利得,他可能在山裡,因為一些原因不讓我發現,這個念頭讓我有些不安,為什麼他要這樣做呢?
許柏在屋子前的小屋喊我,我回過神朝他的方向走去,在黃土小路並肩走著,跟他說剛才的事。
“是你那個朋友阿。”他說。
我點點頭,之前我沒有很細的跟許柏說過田野的事,當然他也不會問。
他說“你覺得他是一個變態,一直在跟蹤你?”
我皺眉說“他應該不是變態,也沒有跟蹤我,只是感覺奇怪,不太踏實。”
我當然不認為田野跟蹤我,一個人的行為一定跟他的心理有關,我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這麼想吧,你那個朋友在我們第一天上山跟昨天都在山上,第一天做的事有幫你拍拍利得,然後昨天坐在那個屋子前削木頭。”
“嗯,不過他有鑰匙可以進去屋子裡,但他坐在外頭,為什麼他不進去呢?”我摸摸下巴說。
“說不定他忘記帶?”許柏的口氣聽起來對這件事情沒有任何興趣。
“他房間的桌上有鑰匙,他可以去拿。”
我說,然而他沒那麼做,為什麼?
“沒那麼複雜吧,就不想進去也可能。”許柏又說。
“嗯。”我想著他是不是在那雕刻什麼,是要送我的禮物嗎?不,不是,因為信在第一天寫好,那時候他應該就把禮物準備好了。我想像自己在板凳上雕刻的樣子,忽然想到了事情也許不是我預想的那樣,我說“我想去找李太。”
“阿,為什麼,不是要去溪邊?”許柏問,我跟他說那是一個有精靈出沒的溪,心血來潮說的。
我去李家問田野是不是有回來過,李太搖搖頭,說“不知道,小田有時候會來拿他的東西,但他都會說的。”
“那是不是”我試探的問“老田來過?”
我看到李太充滿朝氣的臉陰暗了下來,她問“你看到他了?”我搖搖頭。
李太嘆了一口起,說“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問他說“怎麼了嗎?”
“他回來找田野,我不知道他跟小田怎麼啦,似乎小田不想見他。”李太說。
我問“他們大阿姨是不是跟老田”我沒把話說完,田野的房間沒有老田照片。
“他們很早就分居了,田野去跟我大女兒住了。”李太拍拍我“小孩子別問那麼多。”
我要開口,李太太搶說“如果你看到老田,就跟他說說話吧。”
“嗯。”我說又問“妳上次說田野他在國外嗎?”
李太說“嗯,他們會呆上一段時間。”
“有沒有可能田野回來這兒呢?”我沒有說照片的事。
李太想了下“怎麼嗎?”
“嗯,沒有,謝謝。”我跑去找許柏。
我們往溪的方向走,一路上我都在想田野跟老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