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很在意那個在秘密基地的三層櫃,說“不知道那個三層櫃是如何擺進樹洞裡的。”
我說“那是因為你沒看到那個三層櫃。\"
我跟他說那個三層櫃是用樹枝跟小小木頭堆起來的,沒有黏接的地方,也沒有釘子,用卡榫的方式去堆成一個櫃子的樣子。老張點點頭說“真想看看。”
“你又進不去。”我說。
我也進不去了,我想。
那時候正流行隨身聽跟數位相機,我姑姑帶給我一台紅色的隨身聽,ipod的,讓我同學羨慕的要死。我放在家,沒帶到學校,之後班上又傳說,我只是想讓大家羨慕我有ipod而已。我不以為意,因為過幾天他們又會談論別的話題。只有茜茜看過那台ipod。我跟她住在同個社區,有一次去社區的垃圾場倒垃圾,遇到她,我聽著音樂,看到她走近,拿下一邊的耳機跟她打了個招呼。
她問“你在聽什麼歌“
我把扯下的耳機遞給她,她很自然的接過,我看到她的臉上浮起一抹粉色的光暈。以前她比我高,現在我比她高了一些,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神情,我們坐在社區的長椅上,聽的都是班導推薦給大家的英文歌。我漸漸的感覺,我跟這個女孩,永遠都只會是朋友了。
國三之後我就不太想起山上的事了。我們讀書是為了未來做打算,那些書讀的不是特別好的學生,選擇了職校,我們班的宅女小筑選擇去了復興美工,她不用準備任何考試,即使老師們都覺的小筑應該繼續讀書。我們一群人,著急的想用努力念書遮掩對未來的徬徨。但我們心裡,都是羨慕宅女小筑的,但誰又敢說呢?
選擇另一邊會不會比較好?我想著,這樣我的明天怎麼寫?我會悠閒的在家睡覺?睡到自然醒,畫些圖,再放到網路平台上?不不不,我一直都當畫圖是娛樂。我真正嚮往的是當劇作家,把好聽的故事包裝成時代的商品,傳頌給世人。又或許這些都是我想逃避的謊言,只要說出想做的事,就能逃脫考試的苦海。
我選擇了考試,痛苦才會成長,我是這樣相信的。
老張說過,如果我不想讀書,他會幫我說,但我害怕不讀書帶來的後果,選擇了讀書。他看穿我了,但沒揭穿。他陪著我念書到基測結束,幾次模擬考,我都考的不差,當然,是對我而言。
前段班的同學有幾個都是全科滿分,我們的班導壓抑住喜氣嚴肅的說“中段班的同學只要更努力也可以靠進名校。”
我只求公立高中,對我而言這個分數綽綽有餘了。
放榜後,我們班創下了學校新紀錄,前十名的同學都上了名校,我不知怎的也高興了一下。我的學校很普通,但也算好,王天偉在我後面,剛好是公立尾。茜茜考上了北一女,我為她開心,她的撲克臉綻放出極好的笑容,我在榜單前看到的,其餘在榜單前或開心或哭泣的學生們化為一縷粉色的煙霧,陪襯著茜茜的微笑。
我拿著成績單去找老張,他身邊已經有一群同學了,都是他們班的,有個女生傷心的哭著,老張溫柔的跟那個女生說“基測還有第二次機會,在努力個幾個月,以妳的實力一定可以上第一志願的。“哭泣的女孩被她的朋友護駕似的送出了老師辦公室,我走到老張面前,有點不好意思遲遲沒開口,老張說“看到我們班的小公主了吧,她會考好的。“
我拿出成績單說“老師,我考到了我要的學校了謝謝“我鞠了一個九十度的大躬,看著地板說完。我還是很開心,但被前面的訪客干擾,想著,如果那女孩拿到的是我的成績單豈不是要跳樓了。
忽然,一聲巨響,在教師辦公室的人全部站了起來,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有個站在我旁邊的女孩臉色很差的指著窗外,她發抖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用手捂遮嘴,另一隻手抓著我的胳膊,我扶著她問她發生什麼事,她彎著腰呼啦呼啦的吐了一地。
老師叫學生們呆在辦公室不要動,我把女孩的手撥開,跟著老張順著樓梯跑下去,他回頭喊著“別跟,快回班上。“我推著他走下去,他抓著我的肩膀叫我回去,我像一隻殺紅眼的鬥牛,甩開了他的束縛,走到了尖叫與吵雜聲旳來源。
我比老張更快到達,什麼都沒看到時,就已經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我從人群的腿間看到了一攤血,染紅了操場的綠色的地板,斷肢蒼白的像蠟一樣,百折裙像一朵枯萎的花,殘敗著,和還沒閉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