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远帆最近几日忙的脚不沾地,皆因他与李天龙刚刚谈成的一笔合作,关于走私大烟膏的生意。
肖远帆先是在明里、暗里分别给远在东南亚的苏方正送去了两封信,明面上的信走的是官道,信中讲的是李天龙为人可靠,财资充盈,背景深厚,可与之达成合作,希望家里准备好货品即可。而暗地里走的是小道,说的则是笼子已经打开,只待引君入瓮。自然,明面儿上的信在发出之前就先被悄悄的先送往李天龙的手中。
李天龙拿着刚刚看过的信,高兴的哼着小曲儿,唱喏道:“小儿无知,实乃贪图女色之流,啊哈哈哈。”
青帮的大管家胡兴邦捧着一个红漆木盒子走到李天龙的面前,问道:“帮主,这是给肖远帆的定金,一共三千银元,可是现在就给送去?”
李天龙心情颇好,连带着说话也洪亮了许多,“现在就送去,见不到定金他们是不会给咱们发货的。”
胡兴邦答应了一声,便亲自带着四个马仔将定金送到了肖远帆的家中。
唐安作为肖远帆的代表接待了胡兴邦,他见到一箱子的银元,十分的高兴,立刻表态:“订货的信已经发了出去,家里收到信后就会将货装上船的。”
胡兴邦回道:“对于肖公子的为人,李爷是信得过的,否则也不会先将定金送过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啊。”
青帮作为上海的地下王者,与一般人做买卖自然都是要占些便宜的,胡兴邦说的倒也不是大话。
唐安不甘示弱,抬杠道:“咱们肖家在东南亚一带也是扛把子,不管是谁,与我们做生意就要遵照我们的规矩办事儿。”
胡兴邦作为青帮的大管家,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在上海滩,除了顶尖儿的人物,任谁都是要给些面子的,而唐安说的话这般的冲,瞬间就将胡兴邦的火点了起来。奈何胡兴邦也知道肖家的确是有实力的,况且现在青帮的大烟生意也靠着肖家,这才没有立时的发作,只是脸色却是难看的紧。
唐安自鸣得意,整个人也轻浮了起来,看的胡兴邦越发的生气,胡兴邦索性直接告辞,“钱我送来了,在下就告辞了。“
“胡爷不再坐会儿了,我们少爷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不了,家里还有事。”胡兴邦也不理唐安假模假样的寒暄,抬脚便离开了。
正当唐安暗自高兴的时候,肖远帆的声音忽然自他的头顶响了起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轻浮的毛病?”
唐安感到头顶冷风阵阵,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都被隐身在楼梯上的肖远帆听了个清清楚楚。
肖远帆自楼梯走下,到了唐安的身前,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你何苦与胡兴邦逞口舌之快,难道你忘了咱们的目的了么?万一他坏了咱们的事,小心我饶不了你。”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唐安有些紧张的问:“那个胡兴邦只是李天龙的手下,不会影响到咱们吧?”
“你来之前,我分明叫你熟悉了青帮的情况,那些东西都记到狗脑子里了?”肖远帆的声音陡然变得十分的严厉。
唐安这才意识到他刚刚得罪的可是青帮的第三号人物,心中又是一阵后悔。
肖远帆见唐安有了悔色,心想自己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便不再训斥,只是脸色依旧阴沉的厉害。他轻轻的敲了装着银元的箱子两下,吩咐道:“取出五百银元,其余的存进银行。”
唐安乖巧的将五百银元摆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随后抱着箱子迅速的逃离了肖远帆的视线。
肖远帆看着唐安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下午两点了,那是他与漕帮帮主董天明约定的时间。
肖远帆想要在上海扩大自己的生意,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董天明手里的漕帮的。恰巧这次借着李天龙的东风,他与董天明顺利的搭上了关系。
肖远帆带着五百银元亲自开车来到漕帮码头,他的车刚刚停下,便有一位赤裸上身的黝黑汉子跑了过来,冲着他嚷嚷:“嘿,将这车子挪开些,一会儿要走货了,你的车子挡了道了。”
肖远帆听了止住下车的动作,又重新将车子停靠在一旁不碍事儿的地方,他拿着装着银元的盒子下了车,走到黝黑汉子的身旁,问道:“这位兄弟,我来找董爷,麻烦给引个路。”
牛二是个大老粗,在漕帮混了几年,如今在码头上当个小头头,平时打交道的也都是码头上的苦力居多,他见肖远帆开着车穿着讲究,但不似其他有钱人那般张扬跋扈,心中便升起了好感,说话的嗓门儿也不那么大了,“董爷正在码头上查货,您想见他可得等一会儿了。”
“无妨,我与董爷约好了的,麻烦兄弟帮忙传个话,就说肖远帆来了。”肖远帆自兜中掏出一枚银元递到牛二的手中。
牛二见到银元,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接了钱后立即便去报信儿了。
肖远帆等了片刻,便见牛二匆匆的向着他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位穿着藏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
牛二最先走到肖远帆的面前,却只是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他身后的中年男子率先开口,“肖公子,真是对不住了,老爷本来跟您约好了时间,只是临时有一船着急的货,请您跟我到茶棚中休息片刻吧。”
“不知先生是?”
中年男子连道不敢,恭敬的将肖远帆往里面请。
原来中年男子是漕帮的管家,名唤董礼,漕帮的事情大多都是他在明面上张罗走动,手里的权利仅次于董天明,在上海滩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漕帮的茶棚甚是简陋,由几根木桩子搭成架子,在上面扣上帆布而成,见里面摆的茶水用具便可知这个茶棚乃是平时供苦力们休脚喝水的地方。漕帮将肖远帆安置在这里,意思昭然若揭,这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肖远帆心中明镜,却不戳破,也不闹脾气,只泰然自若的坐着,还时不时的与董管家闲话几句。
过了半个多小时的功夫,肖远帆要见的正主终于出现了。
董天明一身板正的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若不是他那双犀利的眼睛,肖远帆恐怕不会将这样一位举止稳重的商人与漕帮帮助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肖远帆瞥见董天明的裤脚处沾了些水渍,心想董管家口中查货一说属实,他先迎了过去,“见过董爷。”
董天明打量了肖远帆两眼之后才张口说道:“肖公子。”
“董爷是长辈,叫我远帆就好。”
“好,那董某人就倚老卖老了,远帆,里面坐。”董天明招呼肖远帆走到茶棚之中。
董天明虽然穿着西装,但坐在简陋的茶棚中却并未显得格格不入,从他的言行上看,他是经常在此休息的。肖远帆对董天明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我虽身在海外,却早已听说过董爷的大名,董爷在上海滩水上做的是运输生意,路上做的是无本的买卖,今日能与董爷一见,实为幸事。”
董天明笑着回道:“早就听闻咱们上海滩来了一位青年才俊,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远帆年纪轻轻就能与李爷称兄道弟,又能身在海外便对上海滩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董天明话中藏刀,肖远帆不以为意,直言道:“小侄有个习惯,就是不做无准备之事,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决定要在这东方的小巴黎施展一下拳脚,怎能不有备而来呢。”
肖远帆的话非常直白,他早已经将上海滩的形势、人物等了解的清清楚楚,所以知道一些董天明的情况也不足为奇。
肖远帆的话点到即止,说的多了难免要伤了和气,他见时机差不多了,将摆在桌子上的盒子推向董天明的面前,“一点见面礼,还请董爷不要嫌弃。”
董天明没有查看盒子里的东西,他看着肖远帆说道:“都说无功不受禄,贤侄这份礼送的早了些吧。”
“不早,不早,这只是晚辈孝敬长辈的一点儿心意而已,谈不上什么功不功禄不禄的。”
董天明听了,点点头,示意董礼将盒子手下,又说道:“听说贤侄与李爷在做买卖?”
“是,小侄正在与李爷谈一笔生意。”
“需要走水路?”
“是,从东南亚到上海,有两箱子的货要托董爷的船队带过来。”
“见不得人的货?”
“明面上见不得几个人,暗中却见得所有人。”
董天明听了,忽然笑了,对肖远帆大加赞赏,“贤侄真是个有趣的人,好久都没有与你这么有意思的人说话了,不错不错。”随即又向董礼说道:“按照远帆的意思,将货装进给英国领事运输特产的船中,你多照应些吧。”
“小侄先谢谢董爷了,酬金我会尽快送来。”肖远帆见生意谈成也非常高兴。
董天明揶揄道:“难道这个盒子里装的不是酬金?”
“我说了,这只是给长辈的心意,岂能与俗物混谈。”
董天明一愣,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的好,钱这东西可以是俗物,也可以是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