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上海。
世界各地战火纷飞,在中国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执政的轮流换,掌权的不停的变,唯一不变的是百乐门中的灯火辉煌,纸醉金迷。
“鸳鸯姐,该您上场了。”后台的领班王大喇叭收起了他的大嗓门儿,弯腰俯身轻声细语的“催促”着正在上妆的美丽女人。
鸳鸯虽然只有十八岁的年纪,却在短短一年的时间于风月场中独占鳌头。
鸳鸯没有回头,只看着镜子中映射的人影问:“几点了?”
王大喇叭自上衣兜中迅速的掏出了一个金灿灿的怀表,打开看了一眼又快速的回道:“还有三分钟就子时了。”
“你急什么。”鸳鸯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在梳妆台上挑选起适合今日演出服装的头饰来。
王大喇叭不敢再催,只好悻悻的退到了一边,打算到了子时的时候再请一请。
若是平时,他哪有胆量来催促如今百乐门的头牌鸳鸯小姐的大驾,只是今日青帮的李爷早早的叫人传话来说,他要宴请一位极为重要的客人,务必叫鸳鸯小姐登台表演。如今眼看着今夜已过,坐在二楼的李爷已经派人问了两遍鸳鸯小姐为何还不出场,王大喇叭急的满脑袋的汗水。
正当王大喇叭目不转睛的盯着怀表的时针时,鸳鸯已经挑选好头饰摇曳生姿的走过了他的身旁,漫不经心的吩咐道:“给我准备些蜂蜜水吧,唱完了我要喝些,最近嗓子不舒服。”
王大喇叭连声答应:“您放心,您放心,保证您演出结束后能喝上上好的蜂蜜水。”
鸳鸯喜欢在演出后喝上杯蜂蜜水是惯例,是以在后台时常都特意给她备着上佳的自制蜂蜜。
鸳鸯“嗯”了一声便朝着舞台入口处走去。
王大喇叭看着鸳鸯婀娜的背影,想着鸳鸯宛若天仙般的容貌,心中暗道:“做个漂亮的女人就是好,背后有人撑腰,婊子也能装成富家的小姐一般娇惯。”
耳中忽然传来婉转低迷的歌声,王大喇叭一惊,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急急的跑出了后台,边跑边骂自己:“竟想些没用的,耽误了姑奶奶喝蜂蜜水,那就不要干啦……”
李天龙见鸳鸯终于上了台,本来有些不愉的心情瞬间转晴,对身边身穿西装的年轻男人客气的说道:“肖先生,鸳鸯小姐是百乐门中的台柱子,平时是不轻易出来演出的。”
“有劳李爷费心了。”姓肖的先生端起酒杯,与李天龙对饮了一口。他的目光又透过窗子向楼下的舞台上看去。
李天龙见肖远帆似乎对鸳鸯的演出有些兴趣,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又说:“岂敢岂敢,肖先生若不嫌李某人粗鄙,不防唤在下一声天龙。”李天龙的姿态放的有些低,若是被外人看见,一定会惊掉下巴。
“李爷乃是上海滩的前辈,远帆初来乍到,岁数还小上了几岁,可不敢直呼李爷的大名。”肖远帆言辞敬重,语气却不卑不亢。
李天龙知道肖远帆在东南亚的背景十分的深厚,又有军方的支持,连各国的领事对他都忌讳三分,他虽初来上海,根基尚浅,但李天龙却一心结交,约了两次才将肖远帆约出来,自然是要打好关系的。
“不如李某人拖个大,与远帆老弟以兄弟相称可好?”
近几年因为中国政治动荡,经济下滑严重,李天龙遍布各地的产业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他敏锐的嗅到了危机的苗头,所以近半年来一直在寻求别的出路。恰好此时肖远帆出现在了上海,他有钱,又有国外的背景,在上海又没有根基,自己若是能搭上肖远帆的船,将国内的生意转向国外,那简直就是强强结合,不仅为自己留了条后路,说不准还能使自己的实力更上一个台阶。
肖远帆举起酒杯,轻轻的与李天龙手中的杯子撞了一下,“李老哥,咱们干了这一杯。”
“哈哈,好,没想到肖老弟年纪轻轻这般的爽快,对我的脾性,来,好兄弟,大哥先干为敬。”李天龙笑着将杯中的红酒饮尽。
肖远帆同样将杯中的红酒饮尽。
“夜来香,我为你痴狂……”
慵懒空灵的声音自楼下的舞台飘到了肖远帆的耳中,他不自觉的将身子前倾,目不转睛的看向舞台,手指甚至跟着节拍在桌上嗒嗒的敲着。
李天龙见肖远帆痴迷的样子,心想鸳鸯不愧是鸳鸯,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逃得出她的美、她的媚,还有她那妩媚到骨子里的歌声。
“肖老弟觉着咱们大上海百乐门的台柱
子如何?”李天龙向着肖远帆的身边靠了靠,笑着问道。
肖远帆一直沉醉在鸳鸯的歌声中,突然被李天龙的声音打断了思路,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反问:“什么?”
“哈哈,看来咱们百乐门的鸳鸯魅力就是大,肖老弟的魂儿都被勾走了。”李天龙笑的夸张,前仰后合。
“鸳鸯?鸳鸯。”肖远帆没有回应李天龙的笑话,只含着笑意在念着鸳鸯的名字。
“鸳鸯是个好名字。”肖远帆突然对李天龙说道。
李天龙是个老江湖,见肖远帆的神色与语气,哪里猜不出他的意思,“肖老弟喜欢鸳鸯?”
肖远帆听了反而摆摆手,面露惶恐的回道:“哪里哪里,君子不夺人所爱,想必那鸳鸯小姐是李大哥的红粉知己吧,在下怎好意思与李大哥争抢呢?”
肖远帆一是想要试探李天龙与鸳鸯的关系,而是明确的表达出他对鸳鸯感兴趣的意思,只是他们这样的人,话总是不会明着说的。
李天龙端起酒杯轻轻的与肖远帆放在桌子上的酒杯碰了一下,说:“肖兄弟是个爽快人,大哥我也不藏着掖着,我虽然对鸳鸯姑娘钦慕已久,奈何佳人是个带刺儿的玫瑰,大哥我还没有得手,也就谈不上什么红粉不红粉的,若是兄弟喜欢,追去便是,兄弟追到了,大哥还要大摆酒席为兄弟庆祝一番,庆祝兄弟成为这上海滩第一人。”
“哦?此话怎讲?”肖远帆将酒杯端起,轻轻的摇晃着杯中的红色液体。
“鸳鸯姑娘被称为上海滩第一歌女,第一美女,你说你要是征服的了她,就成了上海滩第一个抱得美人归的人,那不是上海滩第一人是什么?”李天龙开着玩笑将酒喝了一大口。
肖远帆听了,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色,笑着将杯中的酒饮尽。
二人说话的功夫,舞台上已经换了主人,面对一群穿着暴露的舞女搔首弄姿,肖远帆也没了观看的兴致,脸上竟渐渐露出了疲态。
李天龙见时机成熟,准备再与肖远帆的关系拉近一些,他给站在身后的马仔使了个眼色。
马仔按照李天龙之前的交代,迅速的出了门,向着后台的方向走去。
肖远帆抬起左手,看了看戴在腕子上自英国进口的手表,说道:“时候不早了,今日承蒙李老哥招待……”
肖远帆话还没有说完,雅间儿的门被推开了,肖远帆瞥了一眼,见是刚刚离开的马仔,便没有在意,刚要继续说下去,又忽然间止住了话头,因为跟在马仔身后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正是刚刚在舞台上勾走了他魂魄的鸳鸯。
鸳鸯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白底儿牡丹花色的旗袍,连佩戴的发饰也换做了莹润低调的珍珠,穿着虽然较之在舞台上简单朴素了许多,然她自身散发的女人独特的韵味儿叫在场的男人们无不痴迷。
李天龙见肖远帆怔在了当场,暗笑着站起身迎了过去,“鸳鸯的歌声还是那么勾人。”
这话意味深长。
鸳鸯不似舞台上的妩媚张扬,此时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似一株圣洁的水仙,她浅笑嫣然,目中光洁,“李爷说笑了。”
只一句话就将二人之间的距离隔开了一些。
李天龙也不气恼,他似是习惯了鸳鸯这般的模样,只是转身对着肖远帆做着苦脸,说:“肖老弟,你瞧瞧,老哥我说的没错吧,咱们鸳鸯小姐眼界可是高的很,今日能请她出台,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啊。”
鸳鸯听了,脸上的笑容反倒盛开了些,走到李天龙的身边,说道:“李爷这话就叫我无地自容了,您是咱们上海滩的爷,今日不也是您一句话,我就巴巴的出来了么。”
李天龙顺势抓起鸳鸯的一只手,拍了两下,“我若是真的能一句话就将你请出来,那我明日早晨可是要笑着醒的,又何必破费那一只上好的血玉镯子呢。”
鸳鸯淡淡的笑笑,并不接话。
随即李天龙将鸳鸯拉倒了沙发上坐下,鸳鸯本能的要坐在李天龙的身边,却被李天龙阻止了,按着她的双肩坐到了肖远帆的身边。
鸳鸯心中讶异,忍不住瞧了肖远帆两眼。
肖远帆年纪很轻,他不是她时常见到的那些浪荡公子哥的样子,他的皮肤有些黑,不难看,很健康,俊朗的五官自带着英气,鸳鸯想,他像西方电影儿里的男主角。
肖远帆自刚刚二人的对话中已经听出了李天龙的意思,他请了鸳鸯是费了大价钱的,他与自己结交的心思也是诚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