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阳光,总是闷热的令人窒息。炎炎烈日,将周围的空气都映照的隐隐有些扭曲。一条古道上,时不时的走过两个樵夫或是货商小贩,口中也不禁叫骂这该死的天气。
任平生与空明赶了两天路,这才来到黑风寨下大王村附近。
这段时日,可是让任平生深感郁闷。这位空明小师傅,沉默寡言,与一向欢脱的任平生着实有些合不来。平日里总是埋头赶路,要么便是诵经念佛,盘膝打坐。偶尔说上廖廖数句,也都是谈论佛法,这让原本想要与之交好的任平生,倒是无处下手了。
不过这两日,任平生倒也并不是全无收获。他从空明口中得知,近来朝廷颁发了“法外三旬”的规定,表示不再过问江湖仇杀。这就导致,太子秦岭暗中培养的血衣卫,风头日渐强盛。任平生在逍遥谷的这四个月里,已经分别有十二支门派,或降或灭,统统倒在了血衣卫的屠刀之下。
眼下,江湖不论正派邪派,都是人人自危,生怕被其盯上。而武林巨擘武当派,则要在三个月后举办少年英雄会。号召武林中所有二十岁以下的菁英,在武当山上进行文试、武试。夺得第一者,可得到武当山的其中一项绝学。而且,将会成为武当公认的少年英雄。
这件事,倒是让任平生十分心动。他想成为大侠,而大侠需要的是什么?除了过人的武功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声望。只有名气大了,才能有同伴,才能做更多、更大的善事,才能更受百姓爱戴。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混江湖一定要有朋友,而这个少年英雄会,更是交友的好地方。这可比少年英雄会明年上的奖励,要来得重要多了。
因此任平生决定,等处理好黑风寨的事情之后,就回到逍遥谷,让自己的武学再精进一些。争取这一次,能在少年英雄会上,一展风采。
正想着,空明的声音,突然在任平生的耳边响了起来。
“任少侠,前面就是大王村了,我们先在那里歇歇脚,少时再上黑云寨如何。”
听空明这么说,任平生也点了点头,道:“也好,这几日不分昼夜的赶路,的确是有些疲累。咱们就稍做歇息,然后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任少侠,我佛慈悲,向来不喜造杀业。而这些匪徒虽是做了不少恶事,可不代表他们就不能有改过向善的机会啊。”
空明急了,连忙双手合十,向任平生说道。
“……”
任平生无语,这空明的确犹如易轩渺所言,在寺里念经念久了,对这江湖之事一点都不清楚。于是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空明小师傅,心怀仁慈是好事,但却也要用对地方。我们是人,他们也是人,常人但凡做了坏事,便会心怀愧疚。然而他们做了坏事,却仍是心安理得,甚至变本加厉。所以有些事,当真不是靠慈悲便能解决的。”
“任少侠,我来此,本就是要引导他们向善。待一会儿上黑云寨,我希望少侠先不要出手,由我来劝导他们,希望能够唤起他们内心深处的良知,让他们重回正道……”
空明再次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任平生额头见汗,心知再全也是徒劳,待他吃亏了便能明白,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了……
不一会儿,两人便赶到了大王村。只是任平生却发觉,村子里的气氛,明显有些不太相同了。
村口那几个闲聊的村民与马夫,虽然看似平常,但他们武息内敛,站姿如劲松一般,一看就知道是练武之人。
一个常年被打劫的村子,竟然会有练武之人,这不是很奇怪吗?
任平生的心中,已经浮现出一抹不详的预感。甚至,他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一转眼,看见路边有个小小茶摊,支在路旁一棵大树底下,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客人。看着阴凉,任平生不动声色,拉着空明走了过去,买了碗茶水喝,顺便也坐着休息一下。
“空明小师傅,我们就在这里歇息片刻,喝口凉茶解渴,如何?”
任平生向空明问道。
“嗯,也好。”
空明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里的异状,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刚刚坐下,任平生便发觉,周围有四五道目光扫射了过来。他装作喝茶,却同样打量着周围。他发现那五、六个客人,竟是不知何时,围成一圈,坐在了自己身旁不远处。他们的右手,都按在了椅子下方。眼尖的任平生立刻就看见,他们的椅子下方,各自别着一把朴刀!
“小二哥,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任平生收敛神情,向小二招呼了一声。小二立刻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向任平生问道:“这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我听说,最近大王村匪患严重,正巧我们奉了师命,前来这里剿匪。我就是想问一下,这里如今是什么情况?”
任平生笑了笑,向小二问道。
“这……”
听到任平生这么说,小二的脸色一变。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呵呵一笑道:“想来,二位就是逍遥谷和少林寺派来的高手了?呵呵呵,太好了,咱们大王村,可是有救了!”
“哦?剿匪这事,我们可并未声张,小二哥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便是少林和逍遥派来的高手呢?阁下穿着虎皮靴,这虎皮靴莫说是被时常洗劫的人家,就算是寻常人家,只怕也穿不起吧?不知小二哥,能否在这事上,给咱们一个解释?”
任平生淡然一笑,体内已经暗自运转内力,准备随时出手。
“这嘛……”
小二哥沉默了一阵,突然面露凶光,恶狠狠的向任平生说道:“这件事,还是让阎王代咱们给你一个解释吧!”
说着,小二哥掌上骤然运起凶狠内劲,拍向了任平生的天灵盖。看样子,是准备一招毙命!
可面对小二的攻击,任平生却早有准备。不慌不忙,一招“落英掌”与小二哥的掌碰撞在了一起!
“砰!”
两相碰撞,小二直接鲜血狂喷,摔在了地上。而任平生早在小二飞出去的瞬间,一脚将桌子掀起,一掌拍在桌面上。桌子顿时在半空中甩出一道弧度,凌空飞向那些客人!
“唰唰唰!”
却见那几个客人同时抽出桌子下方的朴刀,唰唰几刀,便将桌子砍成了数块。同时附近那些马夫、村民,也都不知从哪取出了兵器,将两人围成了一团!
“你们终于露出了獠牙……”
任平生抽出背上长剑,护在了仍不知情的空明身后,向身后的空明说道:“空明小师傅,准备迎敌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空明的脸色有些茫然,这怎么好好喝着茶,就突然打起来了?
“提早在此设伏,想来是你的少林寺出了内奸,早在你们决定铲除黑云寨的时候,就已经暗中通知这些匪徒。既然他们在此设伏,只怕这大王村的人,已经……”
任平生的脸色凝重,眼中隐隐带着愤怒之意。
“哼,被看穿了又能如何?你们刚才喝下的茶中,早已被我下了蒙汗药。以二位的功力,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但也该到极限了吧?”
其中为首的一名匪徒,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唔……”
听到那匪徒的话,任平生脸色骤然一变。随即,他浑身瘫软的倒在了地上,面色萎靡不已,嘴里虚弱的说道:“可……可恶……竟然被……摆了一道……”
说着,任平生便闭上了眼睛,看似已经昏迷了。
而一旁的空明,也是感到丹田中内力的紊乱,完全提不起任何的力气。
“各位施主,你们……不要一错再错了!”
空明半跪在地上,露出了痛心的神色。那些匪徒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嘿,这秃驴怕是坏了脑子,自己的小命都要不保了,还要渡化咱们这些十恶不赦的人。”
其中一个匪徒将朴刀扛在肩膀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空明,道:“秃驴,天天吃素念经,你不觉得枯燥吗?说实话,你这般不懂世事,就连我都有些不忍心杀你了!要不,你入咱们黑云寨,有酒有肉有女人,可比你那破寺庙要强多了!”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切莫胡言……你们作下这么多的恶行,难道心里边就没有丝毫悔恨吗?”
空明面露悲伤之色,佛家所言,普度众生,引导众生向善。可这些人……当真还有向善的可能吗?
“哈哈哈,到现在还要坚信你所谓的佛吗?看看吧,这里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受苦受难的百姓,而你所坚信的佛,又拯救了什么?”
那匪徒头领表情残忍,拉开了其中一个房屋的门。刹那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而空明定睛看去,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因为那房屋中的,是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他们的脸上,仍残留着死前的恐惧。好似在向天昭告,自己所受的不公!
“你们……你们这般毫无人性,滥杀无辜,必将遭到天谴,佛祖厌弃!”
看到这一幕,空明内心激荡,竟是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