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卿瞧见她眼中的绝望,笑意又深了几分,他知道既然洛夕中了万生香生死难说,万一哪天她去见了阎王,他便少了个绝世宝贝,他自然不愿失掉洛夕这个宝贝,但又无法担保她不会死,尤其是这三四年,他能感觉到她有心要安乐升天。
其实活不活得久,心智很重要。就像那些个爷爷奶奶,硬是要熬到孙子出生才肯去投胎。
子卿将这些个小心思抓得很紧,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洛夕本想着一切顺应自然,一切听天由天命,也全然忘了曾经是哪个倔强的小姑娘说不信命。她就想着,子卿变成这样利用她,就由着他去吧,等到她撑不住过去了,也就解脱了。现在她是觉得不论他使出什么手段来,都威胁不了一个无所谓顾忌之人。
岂料,他又慢悠悠说道:“夕儿,你我做个交易,你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动黎府。”
他这句话像是一双磨爪,紧紧扼住她咽喉。
他竟然卑鄙的用她唯一的软肋来吊她一口气?!
原来所有的威胁不过黎冉两个字,她想着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若说黎冉和子卿单挑,洛夕可以笃定黎冉不会输,但子卿身后有重明氏,有冥神神荼,有金乌十日族,而苍梧在南海,怎么也护不了远在帝丘的黎族,如此相比之下,他一个黎族当真有些危险。
子卿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后感到稍稍惊讶,想起了十多年前她穿着大红嫁衣时,也这样看过他。真的是只有那个姓黎的有危险时,他这个百依百顺的妹妹才会对他动怒。
“其实刚开始,我只是想得到族长之位,且有咸黑师父暗中相助,我信心也挺旺的。”子卿悠悠然开始讲起自己的心理路程,“后来我才发现,我真的永远也比不过你。”
“我又不会和你抢族长之位……”
“你可知长琴氏第三任族长便是一位女子?父皇那么喜欢你,定会效仿第二任族长把位置传给自己的女儿……我自然知道你只一心辅佐我做族长,但是,我这个人嘛,不喜欢提心吊胆。不如除了你心里安稳。”
洛夕痛苦地闭上眼,“我以为我顺着你被魔噬心关进后山结界你就能息了焰气,好好统治长琴,谁知你竟用族人血肉复活魔星,如此重罪竟全安到长琴头上,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
子卿闻言咬了咬牙,面目略有些狰狞,“你居然是因为顺着我才入了魔?”他冷眼,“可着我后来春风得意都是仰仗你的怜悯,你的慈悲?”
洛夕一阵抽搐,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在碍他的眼他就会收手,自小她没那么多心思,只是想着能变得强大去保护哥哥,去辅佐他统治长琴,等到后来才发现自己的气焰妨碍到他了,于是她也心甘情愿的偏入魔道,与族长之位彻底绝缘。
她以为总有一天哥哥会回到以前的样子,但一直都是她以为。
子卿走过来俯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指捏着她下巴,洛夕睁开眼与他相视,只觉得眼前是一条毒蛇。
“原来你那么早就发现了我的野心,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子卿眼中的戾气好像一把刀子剜在她的心口,“害我白白装了那么多年的好哥哥。”
洛夕只觉得眼睛发干发热,却淌不出一滴泪,她渐渐明白了自己心中复杂的感觉是什么。
她曾把那个装出来的虚假的哥哥当做自己的天,此刻,这天彻底塌了,更或许,本来就没什么天,一切都只是个海市蜃楼罢了。
洛夕静静地看着他,“怪我一时心软害了你。”
他抬了抬洛夕的下巴,凤眼斜挑,“害了我?对,你是害了我,但现在谁也阻止不了我。”
“我会阻止你的。”她定定地看着子卿。如今他是从名字是重明子卿,不是什么长琴煜青,不再是她傻傻维护的哥哥。子卿的神色稍微僵了,旋即又冷笑起来,“就凭你现在的身体,走几步都是个问题,怎么能阻止的了我?”
洛夕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盯得他脊背一寒,松了手。
“哼,痴心妄想。”子卿转过身慢悠悠地朝外面走去,“夕儿,你好生躺着,别有什么非分之想,不然黎族会怎样就全靠我兴趣了。”
看着那硕长而有些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洛夕淡漠地笑了笑。
终归是逆不了这手足相残的局面啊。
爷爷禄天曾教过她,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话,就积极应战吧,打一个胜仗回来。
以前她总是很自信地认为自己从来不会输,一定能打个胜仗回来,但现在她却很害怕。
而那些复杂的感觉,是绝望,痛苦,不甘,悔恨,和愤怒。
想得过且过、安稳过日子的想法瞬间一扫而空,她洛夕虽没什么志气,自小就向往着安逸又不乏乐趣的生活,但这种生活是建立在所爱之人都平安快乐的基础上,若只她一人快乐,哪里算得上快乐?
何况她一直觉得都是自己当初心软,若是能将哥哥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而不是顺着他走,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了。或许是她太自负了,总觉得如今这个重明子卿,都是她一手造成的,然而,她也终于萌生了要收拾一下天下这个烂摊子的想法。
后来小十七再来看望她时,她哄着小十七让他偷偷带来了许多仙丹神药,小十七这只九尾狐也不傻,自然猜得出她想要做什么。这是命里面写好了的,该发生什么就会发生什么,他也阻止不了,只是在临走时又嘱咐了她一句——
“洛洛,你记不记大战西戎时我跟你说过一句话,你可不能忘了,千万要记住,记住,别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