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天蓬元帅在天牢受审,二郎神杨戬做主将人放了,代表玉帝一同参与审讯的卷帘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若真如你所说,这倒是与我估量的大不相同。”天蓬好整以暇,手指尖在被子沿上画圈“如此这般倒是叫我猜不出杨戬他为何放我了。”
卷帘下巴向后一缩,天蓬这是反客为主,原以为能三言两语将事情的核心糊弄过去,岂料天蓬反将他一军。
“不是我不告诉你,但是此事你知道的越多,对你越不利……”卷帘态度软下来,他总觉得两厢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却没想到天蓬并不搭他这一茬。
“唉……”天蓬长叹一声,“这可如何是好,你有不说的道理,我这儿也有说不得的情理。”
“……”卷帘脸色一变,“前几****托人去了趟广寒宫。”
他看天蓬果然紧张起来,继续说道“见姮娥一面果然困难,不过报上你的名号后方便了许多。”
“你去见姮娥做什么!”天蓬知道卷帘必会验证他说过的话,那日谈到他去地府,天蓬顺嘴说出了广寒宫,便不怕卷帘他去查。可这查归查,按照卷帘行事的风格,总是旁敲侧击的多些。直接冒用他的名号找到姮娥本人,这就太异常了。
这是有多急不可耐。而且这样大张旗鼓的打听又能打听出什么呢?姮娥甚少与天界来往,虽然与天蓬还算相熟,但是对天蓬的事也不曾主动过问过……
“当然是因为你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了,白白连累了她。”
卷帘这么说天蓬彻底糊涂了,“早就劝过你不要四处拈花惹草,这些话你是根本没往心里去。你招惹便招惹了,总要有始有终才好,结果你朝三暮四不说,却偏偏有些个情根深种的你招惹不起,人家不去找你,却坑了别人。”
天蓬有点回过劲儿来了,卷帘这意思是说,谁在玉帝还是王母面前告了他和姮娥的状?不应该啊,他待姑娘个个亲厚,却也从来没有逾矩的行为,是以虽然桃花名声在外,但是这么多年了从未出过什么乱子。
而且,这个话题是不是有点偏了?天蓬忽然意识到,方才不是还在讨论为何杨戬会放了他吗?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些个不三不四的事情。
果然卷帘没有兜太大的圈子,很快就将底牌放到了天蓬面前。“二郎神为什么放你,我是迟早能知道的。玉帝与王母这边,你消息快不过我。但是告你黑状的人,凭你这个脑子大概永远也想不出来吧。”
天蓬无可奈何,卷帘说得有道理,现在他回忆一下,天界的这些个姑娘家个个都可爱极了,便是有些脾气的,想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生于天界,不像经过人间一遭后来飞升的,总有个变化。有的木头变得,有的人变的。他天蓬是雾是风是云,他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也因此看着什么都可爱,但也就止于可爱了。
谁会为他生出些嫉恨,平白涨了肚子一股煞气,损害自身道行——这是他天蓬永远都猜不到的。
“好了好了,我认输。”天蓬起身,开了柜子,拎出一小包花茶,倒在茶壶里。又取了热水倒上,瞬间花香茶香盈室。
但卷帘似乎有些嫌弃这茶“花茶待客?寒酸到这个份上?”
“跟着玉帝就是排场大,这可是月老送的,说是花中含情茶中带涩,人间为尝这个滋味总要找个人闹得天翻地覆。不若喝茶,体面又便宜。”
卷帘嗤笑他“好一个体面又便宜,那你以后日日在屋里喝茶就是了,出去招蜂引蝶的作甚。再或者,看中一个,若是人家也答应了,我便替你去求玉帝,给你指了。你就安安稳稳的待人家,也好过你漫天招惹。”
“粗俗。”天蓬乜他“我与各位姑娘个个都是以诚相交,最爱看的就是她们恣意快活的样子。我这屋子才多大,怎么能让她们敞开了耍。”
卷帘特别想呸他,但为着问明二郎神放他的原因,决定不再废话“这茶也喝了,玉帝还等着我回话,你废话少说,快交代了,我好回去复命。”
天蓬端起茶杯,吹了吹浮着的花瓣,抿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此事你不问我也可复命的。”
“你!”卷帘以为他又要扯皮,有点恼了。
“神君从来就没怀疑过我。不光神君,我估计连玉帝、王母都没有怀疑过我。”
“此话何解?”
“你有事情不能告诉我,我便只能装作不知道。但是你不能说的那个人,恐怕才是玉帝王母真正怀疑的人吧。”
卷帘神情复杂的看着天蓬。眼神时而锐利时而迷惑。
“你也不必这样看着我。你忘了,那****跟着织女到了哪里止步的?只是你不说破,我也不便说罢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那位大人的?”卷帘的声调凝涩,话音充满了犹疑。
“从我在天牢看到神君开始。”天蓬补充道“王母与那位大人的过节不是一日两日了。现在天界知道的不多,便是知道的也不敢议论。没人说,自然就好像不存在一般。”
卷帘嘴唇开合可几下,终于发出声音“你是说,王母这是挟私,报复?”
既然卷帘问他天蓬的意见,总要表格态度“织女一事要说赖到那位大人头上,我现在看着冤枉。”天蓬话留一半,织女与凡人私会,怎么看都赖不到那位上仙头上,至于后面织女行踪诡异,天蓬倒是保留意见,但也必要说破。玉帝不在乎乱子是谁捅出来的,他只在乎势力均衡。那位大人只要还在,王母就只是天界巨鼎的一足而已。
只要这三足鼎立的局面不变,那朱雀归位一事就还有回缓的余地。
见卷帘似乎陷入沉思,天蓬忽然堆起了笑脸“现在可以说了吧,是谁在玉帝面前告了一状?”
卷帘听他这么问一瞬间竟然浮现出了迷惑的神情,但这个表情也是转瞬即逝,很快换了个狡黠的表情。天蓬隐隐有种被骗了的预感。
“没人去跟玉帝王母告状。”说着甚至有一丝得意“我诳你的。”
“哪里有那么傻的人,放着大好的仙途不要,非要跟你去历什么情劫。”
卷帘临走的时候天蓬嘱咐他“就别把我抖得这些机灵告诉玉帝了,怕他老人家多心。”
卷帘将兜帽掀起来盖在头上“我有数。倒是你,有些事既然知道不能说便揣好了,过几日就是王母寿辰,发帖子的差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今年备寿宴玉帝有意叫我帮着一起操持,没工夫留意你,你自己格外长个心眼……阎君他今年若是来,你与他也别走得太近……”
卷帘的意思天蓬明白,玉帝坑过的仙家太多,表面上大家都是太太平平的,但是私底下总是忌惮的。卷帘是玉帝的亲信,又与天蓬交好,在玉帝眼里,这便算数得着的人。一言一行格外留意,当年那场坑儒之战,天蓬一战成名,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天蓬这一战搭上的可不止兵卒的性命,更有阎君的千年道行。天蓬与阎君算是有袍泽之谊,虽然这也是玉帝一手促成的,但终究有所顾忌。这几年阎君放浪形骸,越发不成器,反而让玉帝对天蓬越发倚重了。
但是阎君若是今年王母寿宴上天,还不知会是个怎样的光景。若是锋芒毕露,恐怕又会提醒玉帝,这个地府的王还是个潜在的麻烦。现在玉帝没有疑心天蓬,不代表未来不会。特别是见过阎君之后。
卷帘与他一同长大,两人见面总免不了要唇枪舌剑一番。但性命攸关之时,卷帘维护他的心意却是从来都做不得假。往近里说,刚刚在天牢,连踹他两脚,却也每次都是为了给他提醒。有用没用不说,心意总是有的。往远里说,当年那场坑儒之战,卷帘知道此去凶险,天蓬到现在还记得他使尽了办法想把天蓬从名单中剔除掉时,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卷帘待他,真是没有半分亏欠。或许真如月老所说,自己长了张薄幸的脸,便当自己对不住他罢,有些事情开始瞒下了,也只能继续瞒下去。
同行不同路,总有相向时。来日若真有刀剑相向的时候,便随他杀剐吧。
“天蓬!”
“嗯?”
“你愣什么神?”卷帘每次把斗篷的帽子戴上,看着总是显小。“我说的你都听仔细了没有?今年真的非同寻常,我这心里……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卷帘说得认真,看到天蓬回过神来以后,看着他笑吟吟的,顿时觉得他下面要说什么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卷帘啊。”
“干嘛?”
“你絮叨起来真的像个阿婆啊。”
卷帘脖子上立起一道青筋,“好了好了,我都记住了。寿宴那天我躲得远远的。就在北斗阵里数星星还不成吗?”
数什么鬼星星,那玩意儿地上的人看是星星,天上看来都是些谢顶老头子,卷帘心想,他这哄孩子的口气着实恼人,但是也不想再与他打机锋了,便转身离去。
天蓬在他身后揣着袖子,看卷帘远去的身影,眉头又锁了起来。
writing by 阿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