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天蓬被卷帘约了出来,开口就询问前几日下界之事,不由得有些心惊。
天蓬将话题转了过来“好了,现在也该你说说,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卷帘本还在沉思,听到天蓬发此问,抬眼打量了一下天蓬。天蓬对卷帘太过熟悉,知道他这个神情就是在掂量,此事是否能说与天蓬听。
天蓬也不急,端起眼前的茶,品了一小口,忍着苦,八风不动。
“织女你还记得吗?”
天界有多少神仙天蓬未必数得清,但是天界有多少女神仙,天蓬闭着眼也能扒拉过来。这织女是王母从修罗道带来的女官,心灵手巧,甚得王母喜爱,认作了女儿。前几年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下凡惹了些麻烦回来。被王母遣去思过,挺久没有音信。而且那瑶池素来就是天界最神秘的所在,便是再长的舌头也不敢伸到那处饶舌。是以多年未听过织女的消息了,也无人敢揣测她生死。
只是看卷帘神情凝重,忽然提起她,天蓬只是微微点点头,也没多说半个字。
“前些日子,织女回到瑶池了。”
天蓬有些惊讶,他这几日经常跑到蟠桃园去与那猴子戏耍,蟠桃园离瑶池那般近,他都没听到半点风声,这卷帘日日侍奉在玉帝身侧,若不是有意盯着瑶池的一举一动,怎么也不会知道这等事。
不过区区织女回瑶池之事,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天蓬还是不太明白。莫不是……
“你想说狐城中显出天界仙气的那件法器是织女给……”董永这个名字在天界几乎已经是禁句了。
“不只是这样,织女与马天君有些交情。”
天蓬喉咙里忽然堵了一团,卷帘的意思是先前那猴子闹的一出,是织女唆使马天君所为。狐城内乱中乍现天界法器,也与织女有关。
若真是这样,这织女到底是要做什么?
天蓬敛敛心神,不对不对,这个假设其实还有说不通的地方。王母重罚织女,孙猴子闹那一场的时候,织女还在受罚,哪里能分身跑来唆使马天君。而且若说那天界法器就是织女赠给董永的,董永跑到狐城去搅弄风云又有什么意思?
总不至于傻到以为狐城现在还能因旧恨起事对抗天界吧?
“你怀疑先前天界狐城的变故与织女有关?”
卷帘摇头“织女恐怕只是个小角色,凭她一个人我是如何都不相信的。而且……现在可能只是个开始。”
卷帘的想法倒是与天蓬刚才所想不谋而合。
突然,卷帘又向天蓬确认了一遍“你,前段时间一直去蟠桃园真是为了给阎君偷酒喝?”
天蓬抿嘴一笑,“此事就别在玉帝面前学舌了。我皮糙扛揍,倒是阎君前些年的旧伤没好,玉帝雷霆之怒降下来,怕是受不得一顿板子了。”
卷帘眉目间透着显眼的嫌弃,“先不说这个,今日出来的时候,玉帝说瑶池已经把蟠桃宴的帖子拟好了,交代我过几日取了便分发下去。我听说今年王母还是照常给阎君下了帖子。他要是那般羸弱,趁着帖子还没送出去,我可以帮他挡了。”
天蓬憋笑“别,照常送就是了,今年看到帖子,他保准来。”
卷帘直觉天蓬憋着坏水,但是此事目前无足轻重,他开始听说了织女的事,紧接着又看到天蓬去见了阎君回来后日日混在蟠桃园,本来还担心此事与他有所瓜葛,现在看来,似乎只是巧合。便不打算再多留,正要起身离去。
“狐王的帖子准备遣谁去送。”天蓬的意思很明显,天界上下都知道狐王是决计不会踏上天界半步的。他女儿的魂魄还在镇压着当年的作乱者。若是他上天,那魂魄毕竟会受到惊扰。但是每年这帖子还是要照下,以示天界对狐族的尊重。
既然下了帖子,又不想人家会来,那送信的人就显得格外重要了,位份不能低,要给狐王的面子留不到蟠桃宴上,只能在送帖子的时候一起给了。今年的情势更加复杂一些,狐王此次天劫难渡,送信的人万一赶巧了倒霉,正好天劫之日送去了,以狐族与天界的旧怨,搞不好还能惹出些是非来。
卷帘侧身斜眼瞅他“我回去与玉帝保荐,让你去送如何?”
天蓬装出个苦脸,摆手道“祖宗,你可饶了我罢。再说了今年这么大阵仗,我去送未免显得怠慢了狐王,往年都是四大天王去送,今年不如加上个三太子,后有风调雨顺压阵,前面还有风火轮开道,这场面多好看。”
天蓬说得三太子就是托塔李天王的小儿子,名哪吒。因跟之前抽了东海龙王三子敖丙的龙筋,惹出大祸。因此与他父亲并不亲睦,化了莲身之后就一直留在他师父太乙真人的玉虚宫里。但小孩子心性还是爱热闹。前些日子撞见他,竟缠着天蓬要打一架。天蓬虽然身居元帅之位,但是到底是半个文官,调度用兵靠的是脑子。哪吒何等勇猛,不用打天蓬也自知必然是手下败将。因此便找了托辞,遛了。
方才听到卷帘负责送帖子的事情,便提了一嘴。
卷帘忍着想呸他的**,朝天蓬翻了个大白眼,还“这场面多好看?”当年狐王被玉帝反将一军的时候,那穿肚兜的小娃当场就跳出来顶撞了玉帝。若不是他爹手脚麻利的将他收入塔内,现在这三太子还不知道在哪呆着呢。
“今年就还是四大天王去送就是了。明年这帖子恐怕都用不上他们四人这品阶。”言下之意,明年这狐王都魂飞湮灭了,狐族上下也就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天蓬不置可否“当真是人走茶凉。”
卷帘似乎早就料到他定有此语,连个气口都没留反问了一句“人走茶凉?”
“不是吗?”
“今年这四大天王去送的时候,恐怕出来接旨的就不是那带着这狐族上下血战天界的狐王了。”
天蓬有些意外“此话怎讲?”
“你也知道天界是一刻都没有放松盯着狐族的动向。”
天蓬腹诽,哪里是天界,是玉帝一刻都没有放松盯着狐族的动向才是。这也算是心虚所致吧。当年诓来了狐族的援军,狐族血战数日,精锐殆尽之后不仅没有换来半点好处,还把人家女儿的魂魄给取了,如何能不紧盯着狐族动向。
这些话过过心思就行了,无谓说出来惹得大家难堪。因此,天蓬只眨了眨眼睛,示意卷帘继续说下去。
“最近,探子来报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随着卷帘嘴唇的开合,天蓬的眼睛陡然圆睁了起来。
入夜了,初春的冬日最是安静,听不到半分虫鸣,小溪也只是缓缓的流淌。枝丫和地面都没有积雪,巡防的狐饼的脚步声与大地融化在一起。
今日狐王宣布退位,狐风无暇顾及她,因此玉面白日里与牛魔王嬉闹了个够,晚上疲乏的狠,早早就睡下了。
待她呼吸匀称以后,屋里突然晃入一个人影。那人影脚步极轻,如同夜间的鬼魅,凑到了玉面身边。抬手,指尖有温和的微光,微光使玉面的睫毛在眼底拖出长长的阴影,也照亮了来者的面庞。
是狐王。
狐王的手虚晃过玉面的脸颊,他面无表情,可眼底有说不出的温和。
一会儿,玉面的房门打开了,狐王一闪影又消失在此处。
在狐城城墙附近,身披夜行衣的狐王被一个书生拦住了去路。
“狐王好兴致,半夜出来赏月,还是看星星?”
睁着眼问瞎话,今夜积云笼罩,渺无星光,更无月色。
狐王敦肃,不发一言,背着手想要绕开董永。
“狐王真不愧是狐族第一人,幻术的能力出神入化,”狐王从董永身边走过,董永笑眯眯的说道“竟然连天劫也能造得出来。”
看到狐王终于止了步子,董永侃侃而谈“先前我一直很奇怪,我在摩云洞占卜之时,只能约莫测算出天劫的大体时间,为何进了狐城之后,这天劫的时间竟然能够算得那样精准了。”
“这一切都是从在牢房里遇到那只叫阿豆的小狐狸开始的。”
“天劫之后,我去悄悄见过狐饼将军一面,本来你的幻术在外形上是天衣无缝的。你在牢里看到我招了卜牌出来,想必从那时起,你便想借我的手去救狐饼将军了吧。只是当时事出紧急,为了让我动身去救狐饼,你说了太多阿豆不可能知道的事情了。”
当时那只小狐狸的所求显得太突兀,董永本来也有些怀疑,只是当时情势危急,来不及仔细分辨。昨夜听狐风提起了狐王的嘱托,他突然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还有狐风等人在地下蒙难,阴姑娘后来告诉我在地下全凭狐风指尖的狐火照亮,但是后来狐风为了掩护她们二人逃走,独自留下来抵挡倡人。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阴姑娘如何能找到狐条留下的阴阳机关呢?”
“阴姑娘一心救人,忽略了这一点,可后来我问玉面姑娘的时候,她说看到了狐火。开始我不知道这狐火从何而来,现在想来也是狐王的手笔吧。”
writing by 阿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