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阴丽华被狐风抛到半空中,狐风为了躲避倡人的攻击,没有接住坠落的阴丽华。自这以后阴丽华连续重复了两遍翻花绳,狐风疑心将人摔傻了。
“翻花绳!”阴丽华的声音从喃喃自语到感叹。见狐风还是一副看傻子的神色瞧着她,阴丽华急躁的转向玉面。
“玉面姑娘,把眼睛睁开吧。”
“喂!”狐风见阴丽华转头开始摇晃玉面,还当阴丽华失了神志。
玉面听话把眼睛睁开,阴丽华问道“你早就发现了是不是。”
玉面点点头,“知道什么?”狐风不解。
“这些倡人走得阵法,与玉面姑娘在狐狸洞翻的花绳是一样的。”
狐风瞬间明白了阴丽华刚刚反常的举动。但现在情势危急,没什么时间兜圈子,“那你可有破解之法。”
阴丽华小时候与父兄学习拳脚功夫,再不就是偷偷摸摸的看些奇门机巧的书籍,连最简单的花绳都没翻过,之前在狐狸洞看玉面翻花绳,那般复杂却在她纤纤玉手中上下翻飞,着实令人惊叹“我不会,但是玉面姑娘应该可以!”
狐风狐疑的转头看看玉面,低声道“公主?”狐风从小跟随玉面,后来获封四大狐将,也是专门负责照顾玉面起居的。他没少见玉面拿花绳解闷,只是……
“可是我不懂为什么这倡人阵应和了倡人的阵法。”
周围的倡人没有给三人太多喘息的机会,又发动了新的一轮攻势。
阴丽华一边迎战一边护住玉面“如果我没记错,玉面姑娘曾经说过,这个花绳的翻法是狐条教给她的。”
狐风将古琴拨弄出的三五短刃挡回去,这次准头不错,恰好砍断了古琴的两根弦“大师兄?”
阴丽华这会儿顾不得那许多了,直接问了出来。“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如果狐条真的要犯上作乱,又何必将这么厉害的法门告诉玉面姑娘?”
挡下这轮攻势,狐条揽过玉面“公主,一会儿你看到什么就当翻花绳,告诉我下一步如何,能明白吗?”
玉面的表情有些疑惑,“我们能不能出去,一切尽系于你手。”狐风轻声说道。
玉面愣愣的,轻轻的点了点头。
阴丽华只见狐风将剑重戳入地面下十余寸,揽着玉面踏重剑而起,虽然跃起至落下不过片刻,但狐风现在揽着玉面,并无力抵挡飞来的兵刃,阴丽华虽然尽力替他周全,但到底双拳难敌百刃。
“你还好吗?”阴丽华喊道。
可是她也明白,怎么可能还好,为护玉面,狐风险些被插成刺猬。
“琵琶、筝退一,笙退二,瑟与箜篌进一。”狐风嘴角带血喊道。
狐风所报的应该就是接下来倡人阵移动的法则,阴丽华按他所说尝试攻击,果不其然打开了一个小缺口。狐风不愧是侍奉玉面多年,按照玉面的心智绝不可能按照乐器报出所有倡人的行动轨迹,绝对是在空中的那须臾之间,玉面只是告诉了狐风如何翻过这个阵型,而狐风瞬间就能反应出来这个用乐器如何指挥阴丽华,这等本事,着实令人惊叹。
倡人个个都是木头做得,却绝不是一块木头疙瘩,单看他们能够学习对战者的技巧便可知这些倡人有一定的学习能力。见这阵型拦不住阴丽华,又要转变阵型。
狐风见状运息再度揽着玉面跃起,这简直就是个活靶子,“竽进一,筝与笙佯装有缺口,铜鼓可进!”
阴丽华简直不忍看狐风现在的惨状,此时虽不比她当年随刘秀厮杀于战场的血气盖天,但阴丽华仿佛能听到当年的战鼓,袍泽的嘶吼,撕裂了云端的落日和入夜之后火把下,脸上混着血汗的战士那双不瞑目的眼睛。
倡人的阵型还在转变,狐风还要一遍一遍的尝试。
阴丽华现在心跳如铜鼓敲在太阳穴上,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动作,感受不到飞镖擦过脸颊焦灼的疼痛,她的耳朵只能听见狐风的声音,连玉面模糊的呜咽声都能完全置若罔闻。她现在出奇的冷静,冷静到冷血。
她完美的贯彻着狐风每一次指示,她听到狐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无动于衷。
“琵琶、筝退一,笙退二,瑟与箜篌进一。”狐风的血甚至沾到了玉面脸上,玉面吓坏了,但是狐风要她替他高喊出声,告诉阴丽华“终于重复了。”
狐风试出了倡人全部的阵型,阴丽华现在终于可以见招拆招,现在破解倡人阵只是时间的长短的问题了。
可是阴丽华别无选择,她现在不要这模糊不清的时间长短,她要尽快,最好是马上!
在倡人变阵型的瞬间,阴丽华提前半步识破了他们的阵型,这是宝贵的先机,她终于从铜鼓那里找到了缺口,破阵的一瞬间,狐风反手将玉面抛向阴丽华。右手一挥重新举起那柄重剑,将倡人挡在了两人身后。阴丽华与玉面成功滑过一道窄巷,进入了另一块略显宽阔的地带,而狐风还停留在窄巷中。
“带公主出去。”狐风的声音破碎,他喉咙里夹着的鲜血与佝偻的背影刺疼了阴丽华的眼睛,玉面在她耳边呜呜的哭泣,小姑娘彻底被吓到了。玉面能看透人的心理,狐风的意思太明显,他要断后,换两人一线生机。
不对,不对,阴丽华终于回过神来,她的耳朵充血,太阳穴上一根青筋跳得她心慌,可是她终于还是回过神来了。战斗的意志是她活着的时候在沙场上练就的,应激状态下几乎是本能。人在选择战与逃的选择之间或许如何都难以说对错。但是这本能却绝不包括抛下伙伴逃跑。
狐条,阴丽华的大脑高速的运转着,狐条、机关、倡人、狐风!
狐风当时为什么会掉落到机关内?狐条为什么要把过倡人阵的关窍告诉玉面?狐条前面设置的所有机关都是凶险有余却都暗藏生机,这一次,这一次所有人全身而退的办法真的存在吗?
阴丽华突然双手捧住玉面哭泣的脸“看着我!”玉面的眼泪还在簌簌的往下落,阴丽华双手拇指快速的从她的脸颊抿过去“不要哭!看着我!”阴丽华身上也有伤,一日滴水未沾又经过苦战,嗓子也变得哑粝起来。玉面让她喝住,忘了哭泣。
“我们当初掉下来的时候,你按了什么?”
狐风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听到身后两人的脚步渐行渐远,挂着血痕的嘴角扯出了欣慰的笑容,大师兄的倡人阵果然名不虚传,虽然这些倡人做得丑了些……
狐风一柄重剑拄在面前,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缓缓向下滑。那些面目可怖的倡人缓慢的调转残缺的身体,一股脑的挤在窄巷的口上谁也不让谁,一时都还进不来。
支撑狐风的那柄青铜重剑此时泛出青色的光芒。一个厚重的男声从重剑中传来“你也有今天。”
狐风方才扬起的嘴角还没有来的及落下,却变成一抹苦笑“刚刚我还在想你也快要出来了。”
“如何?要与我们一道吗?”
“孟贲,”狐风的声音沙哑,“待在剑里是什么滋味。”
“无趣。”
狐风想笑,气一下有些急,呛了自己一下,接连咳嗽了几声“那我还是不进去了,你会有下一任主人,不知将来要漂泊到何处。我虽不是出生在这里,但到底在这里长大,还是希望能永世埋在这里。”
青铜剑虽然还泛着青色的光芒,但是半晌没有说话,巷口的倡人中拿箜篌的那个为了组建这个乐器把大腿和肠子全拆了下来,现在就剩一个脑袋和肩膀上连着的两个完整的胳膊,是以他个头最小,率先通过了巷口,正向狐风爬来。
狐风拄着青铜剑试图站起来“孟贲,最后再帮我一次吧。”那柄重剑被他拔起来,低沉的男声再度响起,“狐风,这剑中岁月确实无趣。”狐风举起重剑向着爬来的倡人贯头而入。巷口经不起倡人的挤压,有倾颓之势。
“不过由你调度的这些光景,还不算糟糕。”
狐风消瘦的脸上难得一见的露出了松弛的表情,“是吗?你可能要在地下被埋没一段日子了。”待大师兄事成,这地底的一切恐怕就永远是个秘密了。狐城未来是什么样子,这积雷山未来又将如何。他大概无缘见到了。
狐风摸索了一下剑柄,上面铜锈斑驳,几乎完全腐蚀了原本的兽纹。
倡人终于挤垮了巷口,一股脑的向狐风涌过来。狐风的耳朵动了动,他确信现在玉面与阴丽华已经走远了,狐风撤步稳住,举起泛着青光的重剑,虽然身形摇摆,但目光如炬,唇角喃喃泄出几句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老头子,答应你的,我全部办到了。”
倡人如疯吠之犬向狐风扑来,虽无阵法,招式也全然不通,但怎奈何人数众多,缠斗间若地狱修罗恶鬼,整个地下回荡着倡人凄厉的叫声。
writing by 阿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