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太白金星去花果山招安孙悟空,阴丽华这边在摩云洞做攻城的最后准备。
董永练兵卓有成效,到第二日上午,阴丽华去看时,阴兵已能与她设想的一般大头向下的下梯子。赤岩那边的窟窿,牛魔王也已经凿透了。为了防止提前暴露,两头又都用稀泥糊了口,不留神专门去找,是看不出来的。
阴丽华实在是没有想到,最难的两个部分竟然出奇的顺利。
其实阴丽华这两日也没闲着,除了制作了一架投石车以外,这个计划还缺关键的一部分,便是需要有一个正面叫板佯攻的人。
于是她又用竹子制了一架云梯,再三思量,阴丽华暗暗盘算着最适合在此处佯攻的便是董永。
董永口才了得,又非精怪。正面叫板既能起到吸引狐兵的目的,同时按照牛魔王所说狐族的规矩,他一个凡人,又没入狐城,不过在外叫板,狐兵应当不会将他怎么样。待阴丽华入了狐城,董永也算就此解脱了。
阴丽华翻来覆去又想了两遍,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她与董永在牛魔王的房间做最后部署,今夜便是之前承诺返还阴兵的大限,也是行动之时,阴丽华将补充的佯攻计划和盘托出。
“太后见谅,微臣实在不愿做这等鼓唇弄舌之徒。”
阴丽华没想到董永会拒绝,先是一愣,可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为了借阴兵一事,董永曾将命都押上了,都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了,自己若还挟恩图报,确实有违道义。
阴丽华惭愧郝然,“是我唐突了。”
董永悠悠然盘腿坐着,“太后之计,永认为可行,只是现在的局势,永并非最佳人选,永愿举荐一人。”
阴丽华猜不出董永要举荐何人。但自己已经入过黄泉之人,从地府归来一向是能不多牵连旁人便不牵连。
“先生有心了,方才确实是我唐突。本来正面是否有人佯攻也没什么要紧。便按照原计划行事吧。”
“太后且听我一言,再做定夺如何?”
董永都如此说了,阴丽华只能洗耳恭听。
“臣以为,佯攻一计确实可行,本来太后不说,臣也会安排如意在赤岩上擂鼓造势的。今日见太后手制云梯,果然比臣想得要周全。”
“可是如意未必愿意如此。”阴丽华不想强人所难。
“如意他”董永抢了半拍,又顿了顿,话说得意味深长“定然愿意。”
此刻如意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被指了阵前叫板的差事。他现在专心致志的在偷鞋。
偷黑无常的鞋。
之前黑无常在大门口貔貅上坐着,蹭了一鞋底金粉。不知他这鞋是什么料子做的底,粘上金粉也不掉,如意只能来偷鞋。
说起大门口这个貔貅,也是有讲究的。其实明眼人到摩云洞来逛一圈就知道,这摩云洞的门面和内部装潢绝对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事实也确实如此,大门口是如意督工做得,牛魔王糙汉子一个,本不想如此铺张的。但是如意道理一堆,说什么人靠衣服马靠鞍,狗配铃铛跑的欢。牛魔王也就由他去了。
据说门口两座貔貅是特意从某处观里求来的,不过牛魔王虽然耿直憨厚,但并不傻,哪个道观会雕貔貅送人。不过既然开始也说随他去,一应也不计较。
如意是很信门口两座貔貅能招财的,体己的银两全去山下兑了金子,磨成粉描在了貔貅嘴里的铜钱上。
然而现在,如意的全部家当都在黑无常鞋底。
如意在黑无常歇息的厢房门口观望了很久,上午黑无常把金粉蹭走时如意就焦急异常,毕竟按照约定今日夜里黑白无常就要带着阴兵回地府了。
黑无常今日心情不佳,在门口看了半日董永操练阴兵,到了晌午似乎是春困,午饭扒拉了几口就回房歇着了。如意忙不迭的偷偷跟上,又不敢入内,在外等了两刻钟,约摸着应该睡着了。才跳起来扒着窗户往里看。
黑无常和衣而眠,呼吸均匀。应该是睡熟了。
如意借着口水把到嗓子眼边缘的心冲回到肚子里。然后蹑脚蹑脚的进了黑无常的厢房。
目标清晰,一步到位。
如意拎起鞋子的瞬间,黑无常拎起了如意。
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被抓着脖子拎起来的时候,如意的鸡毛快要炸成球。
摩云洞中又回荡起刺耳的鸡鸣声。
入夜,阴丽华裹了如意给准备的棉斗篷从厢房里出来,正好撞见白无常。
“姑娘一切已收拾妥当?”
阴丽华拢了拢斗篷点头称是“多谢先生肯将阴兵借与丽华,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白无常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如此客气。“姑娘此行凶险,切记谨慎则安。”
白无常肯担着风险,伸出援手最大的理由便是盼她有朝一日能查出“范无救”为何人。但是孤身入狐城一事,本就是前途未卜,白无常不想临行前再给她施压,所以也只是宽慰了她两句,便打算与黑无常汇合。
“先生放心,丽华必定查出范无救其人,给先生个交代。”
阴丽华这话说得倒在白无常意料之外。他仔细打量着阴丽华,今日天上层云间只模模糊糊的悬着一轮娥眉月,如意念及今夜摩云洞全军出动,少点了几根蜡烛,是以格外昏暗。但就是这样,也不知阴丽华那双眼睛从何处借得光,白无常就是从中看到了希望。
白无常只看这个眼神便知道,他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董永当时道计划如何凶险,特别是在黑白无常将阴兵收回之后,阴丽华几乎就是孤军奋战。从策略的角度上来说,阴丽华这个计划真可谓九死一生了。白无常只是不愿多想,但他也知道董永所说确实是事实。
但是现在他现在发现自己过去想错了,董永也错了。
阴丽华的眼神有股力量,不是死士的波澜不惊,它让你相信此人有万人之勇,更有蓬勃的生气。
白无常又想起了在判官衙门前,她保护孙悟空的眼神。这才发觉自己开始注意到此人便是从那时开始。
虽为女子,有万夫不当之勇,有贯彻信念的无双计谋。
险中求胜,此局输赢还难料!
阴丽华到达投石车处时,牛魔王与董永已在此等候。
阴丽华只当他们是前来送别,想着自己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一时生出些许伤感。她与牛魔王、董永皆是相识不久,但是能得友如此,也实在是不枉她重回人世这一遭。
阴丽华其实并非如旁人所看到的那样镇定。
刚刚从地府到摩云洞的时候,也曾惊慌失措过。很多事情她不敢细想。不做假设便还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她花了数日,几乎不眠不休的制作竹箭与投矢车,一方面是盼着早一日重归轮回,另一方面是她已不知,除了这个她还能在做些什么。
黑无常曾说,跳出轮回是好事,但她怎么丝毫也不知这事好在哪里。她对生死一事本没有那么介怀,虽然人生不过一甲子,但好在日日过得鲜活。
但现在呢?尽管旁人眼里她还与凡人没有什么大不同,但是阴丽华清楚,这个世界实际已与她无甚关系了。所以她才如此不愿再生瓜葛。
牛魔王将她从结界中救出来的那日,她睡梦中见到了刘秀。
心心念念,果然入梦。
刘秀的面貌在梦中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刘秀看了他一眼,只笑笑便转身离去,阴丽华身上的疼痛穿过睡意传到她的精神里。她想迈步,一脚踏出去只落得匍匐在地的结果,张开嘴发不出声音,无法挽留,无法呼唤。
就这么被死死的困在了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刘秀渐行渐远。
就在这时,阴丽华突然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的阴丽华竟然忽然明白了,她原来所怕的不过就是留刘秀一人颠沛轮回,恐惧是个模糊的东西,看清楚之前它似乎无处不在。你越是逃避越是会被不知哪里伸出的手狠狠揪一下。
阴丽华熬着一口气想要速战速决,她紧绷着精神唯恐恐惧会趁虚而入,当人对恐惧一无所知时,恐惧会慢慢磨光一个人的意志。
可当你正视它,做了最坏的打算,反而又无所畏惧了。
既然上穷碧落下黄泉,她终是要回到刘秀身边的,那还有何惧?
阴丽华从容的向董永与牛魔王道别。现在便只等云梯那边的如意行动了。
可就在此时,阴丽华发现投石车有细微的变化。
为了能够精准的将阴丽华投入狐城内,她前后演算了不下百次,这车子是她昨夜安置好的,今日晌午又查了一次。车上披着与岩石同色的布料,不用说从狐城观望,便是走进了看也不一定察觉的到。
阴丽华心下一惊,有人动过这车,加大了投射的力道。
“高昌候?”
“微臣在。”董永笑眯眯的答道。
这投石车的位置只有董永与牛魔王知道,阴丽华首先想到的就是董永。
阴丽华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不远处传来了如意的叫板声。
按计划来说,一切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writingby阿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