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孙悟空执笔改命数,阴丽华坠落奈何桥。
“我……为何在这里?”阴丽华觉得身子沉重。
“我问你,你是谁?”黑无常蹲下身问道。
阴丽华不懂黑无常为何如此问,还是如实答道“南阳郡新野县,阴丽华。”
“那你可识得我是谁?”
“黑……无常。”阴丽华语气中有些试探。
黑无常陡然跳起来“兄长,你看她竟然记得。”
方才栖在黑无常肩膀上的孟婆也飞了起来,黑无常回头有些兴奋地向孟婆发问。
“婆婆,你这个汤不管用啊。”
黑无常在地府效命多年,从没见过魂魄掉进忘川还能自己爬出来的,阴丽华算是开天辟地头一桩。这头一次见人喝了孟婆汤走回头路的,先不管这阴丽华为何凭空从笏板上除了名,单就她没有丧失记忆这点,就令黑无常谓为惊叹。
孟婆找到一处停下来,说得轻描淡写“本就没什么用处。”
“什么?”话虽是黑无常说出口的,但是在场三人无一不感到惊讶。
“婆婆,你是说孟婆汤没什么用处?”黑无常补了一句
“是啊,不过是我的口水罢了。”
黑无常窘着脸挑眉毛,孟婆汤是……燕窝?
“婆婆你说笑吧。”
孟婆扑棱扑棱翅膀,自己梳梳羽毛,清清嗓子。
“这几年嗓子不太好,吐出来的稠了些,要是一直不见好回头就改名孟婆粥吧。不过你们当年喝的时候,我那可是……”
黑无常一只手快速扬起制止孟婆继续说下去,另一只手捂住了嘴。
他现在十分恶心。
虽然黑白无常并不记得喝孟婆汤的经历,但一想到这东西曾经顺着自己的喉咙滑下去,黑无常心里遏制自己不要多想。但孟婆却像是得了趣一般,费尽心机的向他形容孟婆汤的制作过程,逼得黑无常捂着耳朵满屋跑。
阴丽华也恶心。不过比起这件事,她还是更想知道自己明明应该往生的,为何还身在此处。
“丽华求问,我…为何在此?”阴丽华向现在还算正常的白无常求问。
白无常转向她,神情复杂。
“你过奈何桥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还记得多少?阴丽华仔细回忆了一下,她记得每一个细节,从彼岸花窗楣穿过,在忘川上踏出了奈何桥,包括初时的昏沉以及后来片刻的清明——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白无常听阴丽华自己复述经过,期间不置一词。
“先生,经过就是这样,敢问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无常上下打量了一下阴丽华,从袖口掏出笏板递给她。
“我从可以确定的事情开始说。”
阴丽华接过笏板一愣,先前这笏板她是见过的,上面清楚的写着她的名姓与生辰八字等信息,现在却无半点痕迹。
“第一正如你所见,你的名姓从笏板消失了。”白无常还是蹙着眉“其中因由我并不知晓。”
阴丽华拿着笏板反复确认。
“第二。”白无常自上而下睨着她“方才你在忘川挣扎之时,我本欲用锁魂链锁你上来。但是锁魂链根本触不到你。”
“先生这是何意?”阴丽华心中隐隐有股寒气浮上来。
“锁魂链只能锁住魂魄。你自己也感觉到身体变重了吧。”
阴丽华低头看自己的手,白无常的话如同判决“你现在已经不是魂魄了。”
那,我是什么?
阴丽华想问。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推测。”白无常收回笏板“我看到你坠入忘川的过程,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你确实是被奈何桥拒绝了。”
被……桥拒绝了?
“先生能不能说得简单些。”阴丽华一时间接触的信息量太大,她有些发愣。
“就是奈何桥发现你不是魂魄,不会承接你的步子,你自然就掉下去了。”黑无常边捂着耳朵躲孟婆,边答他。
捂着耳朵还听的一清二楚,这耳朵捂得价值和意义何在?
“先生的意思是我没死?”
“就是这点我一直想不通,我带你来地府的时候,你确凿无疑已经死了。”否则锁魂链根本触不到你。“而且就算你在地府还阳了,现在也不可能在地府停留……”
阴丽华正欲开口问,大老远黑无常一嗓子喊过来“简单地说,你现在不人不鬼!”
简单粗暴的概括了阴丽华的处境。
人在陷入困境的时候常常惯性问几个为什么。
阴丽华也不例外。
“为什么……”会这样。
黑无常在院子里闪过了孟婆,窜回屋里,蹲在阴丽华面前“你这老太,记性怎么那么不好,方才我兄长不是说了不知为何嘛!”
孟婆逗够了黑无常,飞入屋内,落在彼岸花的窗楣上。
不知为什么,但总要知道怎么办。
“那我还能轮回吗?”
“既然不人不鬼,便轮不到我地府管辖,这奈何桥为渡魂魄而设,你自然是渡不过去。”
“敢问有何恢复之法!”阴丽华心中一紧,问得急些。
黑无常没想到她会如此问,一脸讶异,片刻又换了副看扶不上墙的烂泥的神色:“寻常物什苦苦修行,都盼着能跳出轮回,你倒急着往里跳?”
如何能不急,彼岸有人许她三世。
阴丽华撑着身子端端正正的跪坐下,行了个大礼“请先生赐教。”
黑无常眯眯眼,这姿态真是熟悉的很。
几百年前,白无常也是这般俯身就地的求阎君给他一个答案。先前他不懂为何兄长高看这魂魄一眼。现在看来……
黑无常突然扯了个笑脸,起立转身。“别,我可受不得这一拜,你既然已经不是魂魄了,便与我地府再无半点关系。”
“先生!”阴丽华再拜。
黑无常揣着袖子,走过白无常身边,嘴唇略微动动,错身而过。
“婆婆,我还有好些事想说与你听,随我来可好。”黑无常恭恭敬敬得朝孟婆拱拱手,孟婆眨了眨眼,展翅落在黑无常肩头。黑无常将幡架在另一个肩膀上,扬长而去。
阴丽华一直伏着身子,自从身体变重,之前在判官衙门打得那一架,受的伤痛在身上一点一点浮现出来,听到黑无常走远,心也跟着冷下去。
“姑娘是真心要重入轮回。”白无常的声音响起,阴丽华猛得抬头。
“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你先起来。”阴丽华跪坐好,白无常敛了袍子与她相向而坐。
“大约四百年前,有位上仙秘传三界阴阳令,求女娲补天之灵石。若有人能奉上,便可向上仙讨个恩德。”白无常开门见山“我不知这几百年过去,上仙他求得了没有,甚至也不知道这位上仙是谁。但你现在……也算是三界之外了,若想恢复恐怕只能求助于上仙。”
阴丽华听得一头雾水,“先生所言女娲补天灵石为何物,可有什么线索?”
“女娲乃创世女神,上古天崩地塌之际,找来了彩石补天镶地,以稳定苍生。但当时补天的彩石有所剩余,因与天地齐寿,是以灵气非常,故称之为灵石。”
至于线索“女娲娘娘早已仙逝,娘娘座下有狐蛇两脉。蛇这一支已然飞升,居于天际。其来龙去脉地府并无能力知晓,而这狐族却居于地上,你可以先求教于他们。”
白无常说得仔细,阴丽华隐隐觉得白无常先前对此事就多有留意。若是真的,他要求的是什么呢?
“丽华拜谢先生。”
白无常指点阴丽华狐族方位,顿了顿,似还有话说。
阴丽华察言观色“先生大恩,丽华感铭于心。不知丽华此去可能为先生解忧一二。也算报偿之万一。”
“姑娘现在身在三界之外,能否请姑娘替我查一个人。”
阴丽华有些惊讶,哪里有地府衙门都查不到的事轮到自己的道理。“先生请说。”
“姑娘,可否替我去查一个名叫范无救的人的下落。”白无常话一出口又觉得出言失当,补充道“其实也不是下落,这人可能已经逝去多年……”白无常越说越觉得强人所难,只得道“姑娘也不必过分挂怀,若是因缘际会让姑娘遇到了,还望姑娘留心一二便是了。”
即便白无常语意婉转,阴丽华也看得出白无常对此事有份执着。黑无常才刚离开之后,白无常就立刻将阴阳令的事情告诉她。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阴丽华现在无心细想,她只知道彼岸有个人在等着她。
“先生所言,丽华记住了。只是丽华还有一事相询。”
“你想问的可是刘秀之事?”阴丽华颔首。
“关于刘秀,先前已将我所知之事尽数告知。你想问的无非是若你无法重入轮回,刘秀该当如何吧?”阴丽华应声,见白无常站起身来,也撑地起身。
“之前也说过,我并不知道阎君与刘秀之间约定了什么。”白无常径直向屋外走去,阴丽华凑紧步子跟上去“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一日不归,他便只能逡巡在轮回里,难结善缘,困于因果,往复颠沛。”
黑无常肩上载着孟婆,躲在附近的的树上坐着,叼着根草看白无常与阴丽华前后脚从屋内出来,只见阴丽华突然攥着拳顿了步子,黑无常撇嘴笑笑,齿间咬得草翘得老高。
writingby阿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