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阴丽华满怀心事,终于走到了鬼门关。
说到这鬼门关,阴丽华之前在阳间便有耳闻,只是不少人讹传这是阳间与阴间的大门。亲眼见了方知,这实则是地府内的一处关隘。地府本是处处嶙峋,但靠近鬼门关处却异常平坦,陡然立着两个石柱,石柱上书“幽门地府”、“奈何桥畔”八个大字,顶上各立着一个修罗像,目眦欲裂,面目狰狞,三头六臂。虽是石像却隐含动势,当真是鬼斧天工。
听白无常说,几百年前,原是没有此处的,自他们黑白无常入地府之后不久,阎君没由来得大兴土木建了这座鬼门关,将地府与奈何桥隔了起来。命令鬼差押解魂魄,到此方归。
“今日我兄弟二人将姑娘送到此处,也算交了差。剩下的路姑娘要自己走了。”白无常向阴丽华道别。
“不要废话了,疾走为妙。”
黑无常话音未落,这鬼门关右侧石柱之上的修罗像的眼睛眨了眨,虽是须臾之间,却也被黑无常看到了眼里。低声叫了句不好,转身要走,眨眼的那个修罗竟然从柱子上一跃而下,挡住黑无常去路,更出乎意料的是三个头同时说话:
“哈哈哈哈真是好久不见。”
“孟婆要你们一道进去。”
“让我看看你的功夫退步没有!”
三个头同时说话,阴丽华听得不是很分明,但是黑无常脸上的变化还是十分显著的,明明方才还冷着一副面孔,见这修罗挡在眼前,倒是立刻堆起了笑脸。
“师父。”
阴丽华内心诧异,这石像竟然是黑无常的师父。只见修罗三个脑袋,各说各的,十分聒噪。白无常微微躬身拜了一拜,阴丽华后知后觉,一道行礼。
“诶?小白你舌头怎么了。”
“速速进去吧,勿让孟婆久等。”
“小白也一并来,也让老夫看看小白的本事。”
阴丽华躬着身悄声说与白无常“这各说各的,到底听谁的?”
白无常起身低语道“既然是贤弟的师父,自然是由贤弟来料理。”
阴丽华总觉得这话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侧过脸仔细端详了一下白无常,他这衣服领子总盖着半边脸,眉目间虽然神情温和,但还是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而这黑无常看起来就好懂多了,想当年黑无常初入地府,便被阎君指去跟这三面修罗学艺。这修罗看起来凶神恶煞,其实是再开怀不过了。只是这修罗有三个头,各有各的意志,脾气秉性。每次教他,自己常常和自己打做一团。打到最后反而逼着黑无常给他们评判个高低。可是哪个都是师父,哪个也开罪不起啊。是以黑无常学艺的日子是别样的苦不堪言。
好在学成之后,在地府各有各的职责,且这三面修罗常年驻守在这鬼门关,并不在地府多走动,而黑无常也极少来这鬼门关转悠,因此平日里并不多见。
阴丽华和白无常隔着**步看黑无常跟他师父扯皮。阴丽华暗想真不愧是师徒,自己仔细分辨也只听出一两句话来,这黑无常倒是能句句听清,句句应付,陪着一个过招的时候,还能答另外两个的话。
师徒二……四人斗了七八个回合,黑无常渐落下风,拳脚间不忘朝白无常使眼色,这是求救了。白无常慢悠悠的走到打得难解难分的师徒身边,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
“小白奉阎君之命,要送位姑娘上路,恐怕误了时辰,还请修罗大人带路。”
呵,原来还真有时辰啊。阴丽华暗想,方才见白无常一派悠哉的看戏,还当她投胎这事儿是顺其自然呢。
听白无常一言,方才修罗中那个一直劝着要进去的,见终于有人帮腔,直接埋怨起那个非要与黑无常过招的修罗来。
见他俩你来我往废话不断,剩下那个自顾自的迈开步子比了个请。到此时阴丽华才知道鬼门关为何物,只见刚才明明两柱之间还空无一物,突然自这中间浮起一团雾,混沌球状,由内向外螺旋展开,其间伸出一双鬼手,一赤面獠牙的恶鬼从混沌中爬了出来。而且,一个还没完全爬出来,猛得这圆球内竟然又涌出一群面目狰狞的恶鬼,层层叠叠,可怖又恶心。
阴丽华大骇之下还未来得及有何反应,就见正在自己和自己吵架的修罗腾出一只手一挥,这密密麻麻的恶鬼竟如风化一般不见踪影。
白无常解释说这些全部为幻象,阎君只为威慑鬼差不要靠近罢了。
阴丽华疑惑:“鬼还会怕鬼吗?”
终于落个消停的黑无常拄着幡,虽有些狼狈但气势不减,翻个白眼反问道“人不怕人吗?”
“又有何惧。”孙悟空扛着金箍棒,立在判官堂上,一众鬼差被打得横七竖八得倒在地上。
判官之前问孙悟空如此犯上作乱,在判官衙门无理,就不怕受刑?
孙悟空最是讨厌别人威胁于他,方才叫嚣着要了结他的,现在可都在地上躺着。
“我问你,无端勾我来作甚。”
“你讲不讲理?”这判官见手下无一人可用,语气比方才缓和多了。“你虽是石生天哺。但万物皆有寿数,这生死簿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你今日寿数已尽,待我判过便可重入轮回。”
“我过得好好地,谁要你来指指点点。”
“你当我愿意管你!”吵架这事,吵着吵着就容易把两人拉到一个水平线上,管你如何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总要捡对方听得懂的话招呼,不然如何分得出高下。
两人一番唇枪舌剑,话也越说越没品,判官惊觉自己上了套,想来自己翩翩文采,如何能与这等市井之徒在口舌上一分高下。况且这猴子虽然活了三百多岁,但脾气秉性明明就是个半大孩子,最可气这金箍棒也不白生出七窍,不仅能帮腔,还更加泼皮。
“我不与你费口舌,今日你便是说出天大的道理也是要轮回的。”
“凭什么?”
“就凭我手中的生死簿便可将你定夺。”
孙悟空眼睛一眯,可算找到核心矛盾。这判官到底是个读书人,还是斯文了些,只当他被自己说服了,拿起毛笔要写运簿。生死簿上一暗,抬头方知这猴子直接跳到了桌案上。
靠这么近,说不怕是骗人的,判官刚刚见了这猴子身手,便知不是等闲之辈,自己一介书生,不过是个文官,打是打不过的。方才一番口舌之争,还骂不过一根棒子。自己这官当得委实窝囊。
窝囊虽窝囊,这朝堂威严还是顶着他脊梁骨憋出俩字儿“大……大胆!”
孙悟空蹲在案上,一把薅过生死簿,拎着翻了几页。
判官见他翻书若扇风,当他不识字,想来生死簿在他手上也并无妨碍。刚呼出口气儿,就见这猴子抄起毛笔手下生风,一通涂抹,把自己的名字运程抹了个乌漆墨黑。
“如何,这下我可以回去了吧。”
判官胸中转过了生平所知所有脏字,这些骂人的话齐齐顶到喉咙,嘴中竟是尝出些许血腥味儿。
孙悟空一只手在这判官眼前晃了晃,见这判官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生死簿,毫无反应,只当他无话可说,扛着金箍棒跳下书案正欲离开,忽然身后乍现紫光,回头一看这小胡子判官两眼通红,周边煞气环绕。
“这小胡子不是让你气疯了吧。”金箍棒在孙悟空肩上多嘴。
“糟糕,判官大人的元神入魔了”之前与阴丽华一番恶斗的鬼首趴在地上自说自话。
孙悟空这时才发现起来,刚才一番打斗,确实把他落下了。不过明明没碰他一根寒毛,怎么也倒在地上。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趁乱倒在鬼差堆儿里想佯装负伤。
还不及多想,方才被孙悟空丢在案上的毛笔竟是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孙悟空当年在菩提老祖处学艺,见过这念力驱使物件的本领,这判官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笔,突然眼珠子在眼眶里颤了一下,这毛笔也在空中一甩,墨点儿朝着孙悟空齐齐飞了过来。
孙悟空何许人也,区区一杆笔甩出的墨水儿怎么可能躲不过。这墨点没落到他身上,倒是砸在了,之前被孙悟空揍得没了神志的一众鬼差身上。写生死簿的墨果然不同寻常,点在鬼差身上,瞬间疼得他们吱哇乱叫,在地上扑腾得像进了滚水的鱼。
之前那鬼首因醒着,勉强躲过一击,见同僚在地上苦痛异常的惨状,便知厉害。朝着判官连声告饶。
但那判官依然面无表情,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在那砚台上吮墨的笔,看着十分瘆人。那鬼首无奈又转而朝孙悟空拜了拜,“猴王,爷爷,大圣,求你显显神通,将判官大人的元神唤回来吧。”
孙悟空之前见这墨点子如此厉害,还觉得有趣,正要动手斗他一斗。忽然听这鬼差唤他大圣,觉得这名号十分中听,一时喜上眉梢“你刚唤我什么,大圣?你再叫两声!”
这鬼首见判官眼珠子又有异动,急得火烧眉毛,“大圣大圣,便是叫我喊一万次也无妨,快!”这鬼首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密密麻麻的墨点子又甩了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