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知道她内心的苦处,所以阿莲这天来的特别早,几乎提前了半个小时前来接班。她清点衣服件数的时候,蓝蓝就认真叮咛:“袋子里那套西装客人已经买过单了,等会他来取的时候,你核对了姓名再把衣服给他。还有那条皮带,好像有点长,客人说是要改短一点。对了,还有仓库里挂的那件白色衬衫掉了一颗扣子……。”
阿莲一边听她讲一边点数,结果数了几次不是多一件衣服就是少一条领带,结果点来点去就是对不上数。
蓝蓝一着急就板着脸说:“你今天是怎么了?三岁小孩都能数清的数目你却点了这么久!我真是疯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哪里不对你打电话给我吧,我先走了。”
听到这话,阿莲就慌了,于是赶紧抓住她的胳膊:“不行,等我弄清楚了再走嘛。”交了班才发现问题就得自己负责,她可不想糊里糊涂的。
为了使她放心,蓝蓝就郑重其事的说:“衣服不多不少刚刚好,你要是担心就多点几遍吧,反正现在没什么客人。一定是浆糊吃多了,打起精神来好不好。”说着甩掉她的手就往电梯走去。
阿莲一脸失落的冲她喊:“离下班还早呢,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干嘛呀?”
蓝蓝也不知道自己急着要去干嘛,反正就是呆不住了,一刻都呆不住了。想快点离开专柜,坐在河边的石椅上,望着傍晚时分渐渐鲜明的,初秋的薄凉光景,将纷乱的心事理出一个头绪,让灌了铅的头脑疏朗起来。
地下停车场出口的墙壁上安装了一个卡钟,很多同事正围着它好等到整点打卡,他们不时的看看时间,满脸的焦急与无奈,恨不得把钟表的时针一下子拨到四点。
蓝蓝站在这些同事的外围,望着他们挤在一起的脑袋,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这时,终于到点了,大家拿着卡你拥我挤把手伸向那个狭长的插卡口。“哎呀!你别推我行吗?”,“赵,赵高你帮我打一下卡好不好?”,“你还是自己打吧,上次给你打卡害我被罚二十块。”,“可我后来给你买了一把雨伞花了三十块呢。”,“嗨,你们到底打不打?不打别挡着别人。”“……”男的,女的,胖的,瘦的,年轻的,苍老的,闹哄哄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像个皮球在停车场的墙壁上弹过来又弹过去,发出让人压抑的“嗡嗡”声。
蓝蓝好不容易打完卡出了停车场,正想回宿舍补个觉,却见莫言双手插在裤兜站在马路边,用迷离的眼神盯着她。她猜测他一定是来问她辞工的事情的,因此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有点气恼的莫言也不说话一直跟在她后面,等到了宿舍楼下,见她毅然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这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理我是吧?你什么意思啊?”
蓝蓝最不喜欢别人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于是用力挣开他的手,然后转过身来:“没什么意思,想回去睡觉不行吗?”
谁知莫言却冷冷的说:“要睡去我家睡”说着拉住她就往街上走。
他的霸道把蓝蓝给惹火了,但她并没有像个泼妇一样大吵大闹,而是使劲扒拉着他的手:“我干嘛要去你家睡啊,你放开我,我又不是无家可归的乞丐要你收留。”
听她把自己比做乞丐,莫言的内心突然就抽搐了一下,心想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异乡打工,哥哥又不关心她,她简直比乞丐还要让人心疼不是吗?于是就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去不去由不得你。”
从楼上下来的男同事看到他们就“喔—!喔—!”的大叫起来。蓝蓝一直在使劲挣扎,可莫言就是不肯把她放下。他一直抱着她穿过马路,走进通往村子的小巷才把她放在一家老宅的石头台阶上,然后仰头眨巴着那双无辜的眼睛望着她,并郑重其事的说:“你怎么了?干嘛不理我?你知道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吗?你知道吗?”说着便搂住她的双腿,像个幼稚的孩子把脑袋贴在她的腿上。
见他终于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蓝蓝就摸了摸他乌黑凌乱的头发,撅着嘴望着和小巷一样曲折狭长的天空:“我不是不理你,只是,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就在这时,莫言突然把手伸进衣服捏了捏她的腰:“哦!心情不好?你哥不准你辞职对不对?”
见他又提辞职的事情,蓝蓝就用嘲讽的眼神盯着他:“你简直就是神算诸葛亮啊,不去祖国前线当军师简直屈才了。”说着翘起了大拇指。
听到这话,莫言就一脸得意的笑了,那样子傻里傻气的简直可爱极了!
他们在巷子里停留了一会就悠哉悠哉的往家里走,后来莫言走着走着就停下来捏了捏她的鼻子:“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悄悄的跟你老公我走喽。不要管那个什么离职申请,不要告诉你哥和任何人,把重要的东西收拾一下,跟着我走就是了。”
这种做法一点都不合理,所以蓝蓝当然不太认同,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她要是不遵守,就等于是在打哥哥的脸,让他颜面尽失,那是她万万不能做的。但是现在,除了亲自说服哥哥让他放自己走之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只能默不作声。
莫言见她不说话,就把她的脸蛋捧在了手里:“你是不愿意跟我走还是舍不得离开这里啊?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在乎。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愿意离开为止。”他很少这么深情过,自己差点被自己感动的哭了。
这时,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大黑狗冲他们一阵狂叫,害怕被咬的蓝蓝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
莫言紧紧抱住她说:“别怕,别怕,有我呢。哪里来的臭狗快滚,再不滚小心我把你炖成狗肉。”说着抬起胳膊做了个驱赶的手势。谁知那大黑狗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毅然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冲他们叫个不停。
看来这只臭狗的后台很硬,莫言如是想着就把蓝蓝放在背后的台阶上:“你站在这里别动啊。”然后四处瞅瞅想找一根棍子,或者一块石头把挡住去路的大黑狗吓跑,可巷子里干净得连一张废纸都找不到。
大黑狗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前爪支撑着脑袋,屁股贴在地上就像人坐着一样慢慢往他脚边蹭了过来。
看着它那滑稽的模样蓝蓝就忍不住笑了。
而莫言却小声嘀咕:“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竟然被一只狗给欺负了。喂,你怎么还有心情笑?”他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哆嗦,因为大黑狗已经蹭到了他的脚边,并且张大了满是獠牙的嘴巴。
看见这情景蓝蓝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笑容也僵住了:“它,它不会是肚子饿了想吃肉吧?你,你站着别动哦,你一动它肯定会扑上去咬你的。”
听她这么说莫言的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就连牙齿也像受了冻似的“咯咯”直响:“你,你就知道说风凉话,还不快找根棍子把它赶走。”
大黑狗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因此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哼哼”声,后来就一嘴咬住了他的鞋子,然后翘起尾巴使劲撕扯着。
蓝蓝很喜欢这条大黑狗,要是不仔细看,还真不知道它还有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
看样子它真是想吃肉了,莫言睁大双眼看着它,然后哭笑不得的嘟囔:“哎呀妈呀!你这臭狗,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你干嘛咬我呀。”
这时,有个老大爷把满是白发的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拉长声音喊:“八─哥,八─哥,快回来吃饭吧。”
听见叫声大黑狗便松开他闪电般的窜进老屋去了,老大爷这才笑着把脑袋收回去,然后关上了木门。
望着被咬了几个窟窿的鞋子莫言真是又气又恼:“大,大大大爷,让你家八哥赔我鞋啊。嗨,大爷。”
谁知那老大爷听见喊声打开门说:“你是在叫我吗?是它把你鞋子咬破了你让它赔吧,不过得等它把骨头啃完。”说着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难怪它那么嚣张原来是有个好主人啊,有些委屈的莫言看着蓝蓝嘀咕:“这双鞋子五百块呢,五百块啊,被它咬成马蜂窝了。”
谁知蓝蓝却趴在他肩上“嘻嘻”一笑:“惹不起人家就认栽吧,快点走哦。”莫言只好一副倒了大霉的神情背着她往家里走。
回到家之后,他们互相协作把饭煮好,莫言就到隔壁看爸爸打麻将去了,不想闷在房间的蓝蓝只好悄悄来到三楼阳台。
阳台上的花草有些已经枯黄,可大多数毅然朱红玉翠鲜艳无比。望着那些不常见的花草蓝蓝真是欣喜若狂。黄的、白的、紫的、红的花朵宛如千娇百媚的女子含娇带羞的恬笑着,似乎只为耐心等候让龙颜大悦。
大缸中的紫色睡莲还是那么鲜艳,虽有几片叶子像豆腐皮黄拉拉的浮在水面上,可仍然掩饰不住它那迷人的风彩。月白色的茉莉花繁密如星星,蓝蓝正想摘几朵拿下去泡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阳台的莫言突然从背后搂住她“呵呵”一笑:“采花大盗啊?走吧,下去吃饭了。”然后拧了拧她的肚皮,“好可怜啊!肚子都瘪了。”说着抱着她就往楼下走。
蓝蓝不停的踢腾着双腿囔囔:“把我放下来,放下来听见没?放我下来。”
听见妈妈的喊叫声莫言只好把她放下,她是个怪人,似乎不太喜欢看见他和蓝蓝太过亲密。
吃饭的时候,妈妈一直在讲着厂里的事情,说什么有些同事心眼很坏,自己做不完的事情就丢给自己。还说老板养了一个小情人天天带着去开房,除了他老婆所有人都知道了,男人怎么都那么贱……。
莫言和爸爸见她在骂男人,脸一下子绿了,想制止她,可见她难得心情那么好就都闷不作声,端着碗往阳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