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仲卿其实娶谁都无所谓。“齐叔,婚事一应劳烦您全权负责。对秦家,要以礼相待,需要什么花销,您看着办就行,不用都来问我。我这几日衙门里忙,接亲头天晚上,您记得提醒我别忘记了。”
“唉。”齐管家摇摇头,“二少爷还是忘不了刘兰芝小姐啊!”
焦仲卿就是忘不了刘兰芝。但是,不忘也不能再想。
短短几个月,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全都和兰芝有关。母亲泉下有知,看他娶秦罗敷,也该高兴一点了吧?
下班了,他来找李树:“走,咱俩出去喝点儿酒吧,有点儿累。”焦仲卿说。
李树怪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去!”
“怎么了?哪儿惹你不高兴了,你可从来没这么对过我啊?”焦仲卿纳闷,每次找李树喝酒他都高高兴兴地去呢。
“新郎官儿,还有工夫找我喝酒?我都没空搭理你!我要赶着回家准备明天参加你婚礼的衣服去咯!”李树朝他做了个鬼脸儿。
“哦,我自己倒给忘了。好吧,都早些回去。府里现在肯定都忙得不可开交了,都在等我呢。”焦仲卿才想起来,明天就是娶秦罗敷的日子了。
回到府中,大大的喜字已经贴得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所有下人都在忙忙碌碌,个个喜气洋洋的。
“挂好了,再高点儿!真好看啊!明天老爷就在这儿跟秦姑娘拜堂,咱可要弄仔细了!”
“来了来了,这是老爷接亲时要带的,放这儿你可别碰了啊!”
……
所有的一切人和事,全都沉浸在一派喜庆祥和之中,唯独与这气氛不协调的,就是焦仲卿自己。
齐管家迎上来向他汇报明天的具体安排,他简单听了听,说:“行,挺好的,您看着安排吧,不用再问我了。明早记得喊我起床,别误了时辰就好。”
说完,他就回了房间。
新房安在了以前的一间客房内。而这里,是他和兰芝住过的地方,他不想改变什么,留着,自己经常来回忆用的。
他躺在床上,没洗脸也没吃饭,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朦胧中,兰芝来了。穿了一身非常奇怪的打扮。很短的裙子,深蓝色的,还带着白边儿,连膝盖都没盖上,露着嫩白的大腿,他都有些不悦;白色的短袖衣服,还镶着和裙子一样颜色的蓝领子,胸前还系着根飘带。头发比以前短了不少,用个什么箍似的东西扎得老高,像个马尾巴似的。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女孩子打扮成这样。
他就愣愣地看着兰芝,兰芝离他越来越近,但却看不清楚她的脸,好像隔着一层雾似的。他朝兰芝跑去,伸手想抱住她。好像是摸到了,但却什么都没抱住,抓了个空。他就喊:“兰芝,你别走!让我看看你,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啊?你的金钗呢?怎么不戴?”
兰芝没理他,一转身,就消失了,却留下一个声音飘向他:
“焦仲卿,我不回去了。你不要纠缠兰皙,她不是我!”
焦仲卿猛地坐起来。“兰芝!”他醒了,原来是个梦,他还喊着兰芝的名字。幸好人们都在忙,没人听到。
兰芝说她不回来了。是啊,她都嫁到太守府了,如今都不知道住到那儿去了?可能是王爷把她接走了,也有人说太守的儿子在外地给她买了新宅子,总之她是不会回来了。她说不让我纠缠谁?兰皙?兰皙是谁?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好生奇怪的梦啊。
一夜昏昏沉沉。一会儿好像是兰芝回来了,像以前一样和她甜甜地过日子。一会儿又好像他母亲在骂兰芝织布太慢,催她再快点儿。一会儿看见兰芝手里握着金钗,上面还滴着血……
“二少爷!该起床收拾了!”齐管家来叫他了。如今在府上,只有齐管家还叫他少爷,别人都叫老爷。
焦仲卿爬起来,头很沉,眼皮也很重。
柱儿帮他洗澡,穿上里外三新的衣服,全都是大红色的。
一定都是齐管家给他准备的。算了,随他们吧。自己就像个木偶,任凭他们摆布。一群人在他周围晃,他感觉晕晕的,也懒得说话。有人拿来碗和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吃东西,他也没看是什么,也没吃出是什么,稀里糊涂地就吃完了早餐。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向秦府而去。焦仲卿坐在他的深棕色高头大马上,面无表情。
秦府的亲朋好友早在大门口迎候了。
焦仲卿下了马。向前向秦父施礼。然后径直向院里走,进了正厅。
秦老爷问身旁跟着的下人:“夫人呢?怎么还不出来等着姑爷见礼?”
有下人俯下身,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秦老爷脸色刷的变了。
“来来来,姑爷快请坐看茶!”秦老爷定了一下神,脸上堆起笑。
立即有人上来好茶。
“快,请迎亲的客人们也都坐下歇息,吃喜糖,嗑瓜子儿!”秦老爷亲自让着。
老半天工夫,有人开始议论了:“咱家新娘子,可是这庐江郡最漂亮的大美女了,今天焦老爷真是太有面子了!多等一会儿也是值得的!”
也有人说:“罗敷那么漂亮,就是不打扮,都能倾国倾城,怎么这么半天还不出来啊?”
显然,来宾们都感到时间等得太长了。
终于有人从里面出来了。是罗敷的母亲和嫂子。
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热情地朝客人们微笑着,摆摆手示意大伙坐。然后径直进了客厅。
焦仲卿连忙起身行大礼,问候岳母好。
秦老夫人示意外人退下。厅内,只剩下焦仲卿和秦家老夫妇。
秦老夫人满脸堆笑:“姑爷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昨晚啊,罗敷让我劝着多吃了点瓜,我是想让她多进点儿水分,今天脸色好看。没想到她吃坏了肚子,折腾了一夜,这会儿刚让人叫醒,还没起床呢,真是对不住啊!”
焦仲卿似乎并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坐在那儿只顾喝茶,也没答话。
秦母又说:“姑爷啊,这么多人都在这儿候着,罗敷她一时半会儿的也打扮不好,还一个劲儿地嚷着想上茅厕,怕是误了吉时也不好。您府上那边想必高朋贵客都在等着了,要不,就先按计划进行,这边儿等罗敷稍微舒服了,就抓紧打扮好了再过去,你看可好?”
焦仲卿还是没什么表情。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焦仲卿好像才弄明白秦母的意思。就说:“好啊,那我就先回去,等这边准备好,岳父岳母再遣人通知我一声就好。”
说完,焦仲卿叫来齐管家,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齐管家又下去对别人吩咐了几句。
司仪大声站在门口喊道:“来宾先往外请,迎亲队伍马上开拔回府!奏乐!”
众人应声随着人流往外走。最后,八名轿夫抬起喜轿,也随着队伍上路了。罗敷的两个丫鬟跟在轿子旁边,煞有介事地大声说着:“慢点儿,别颠到小姐了!”
比来时声音还大,焦府大门敞开,轿子直接进了里间的新房。
焦仲卿热情地招呼客人就坐。
有人问:“新郎官,几刻拜堂啊?”
焦仲卿大大方方地说:“忘记告诉各位,我如今是府上的老爷了,父母双双仙逝,已无高堂可拜。天地嘛,我母亲刚过世不久,也不宜过于喜庆地祭拜。就只剩下夫妻对拜,留作洞房之内对拜即可。现在,请各位入席。薄酒素菜,不呈敬意,谢谢各位光临鄙人的婚礼。有请!”
一场一个人的独角戏,焦仲卿唱得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