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初生病的这段时间,行耀过得很是不好,他根本无心管理事务,只是一味担心着她。行耀也没有想到自己对伏初的感情竟然会如此热烈,明明他一直当她是三嫂的,他的确是怜惜她的处境的,可是事情是怎么失控到了如此境地的呢?是她脆弱的泪水,还是她始终温暖的笑容?行耀真的不知道,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抑制对陆伏初的感觉。他忍不住的思念她,明明知道不可以却偏偏放不下。其实他一直腹诽三哥是个情种,认为他不够大丈夫,太过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可是为什么他却更加可恶,偏偏喜欢上了三哥的女人?
痛苦的行耀刻意不去看望伏初,却是每天喝的大醉。隽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很是痛心,劝他不要再作践身体。颓废的行耀却拍打着心口告诉她,他真的不想这样,他也恨死了这样的自己。隽雪忍不住无力,不明白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以让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变成这副样子。沈家已经有了个为情所伤的行简,如今行耀也是这个样子,看来情之一字,果然最是伤人。
伏初病倒,行耀又无心事务,行孝,行礼大喜,乘着无人挟制,将家里的古董字画偷了出去换钱。行耀发现时,连父亲最爱的王羲之字帖也被卖到了古董行。他这才惊觉断不能再如此下去,沈家本就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他答应过死去的父亲一定要撑住沈家,如今又怎可为了儿女私情而有负亡父所托呢。
行耀去找伏初商量,想将字帖赎回。伏初此时身体已无大碍,听了行耀的话,沉吟了一会才开口:“四弟的孝心我理解,只是眼下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时局也越来越乱,前些日子我的父亲母亲和娘家的几位哥哥都坐船去了香港,咱们也该做些打算了。日后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我觉得这事还是先放放,四弟你说呢?”行耀闻言点头称是,表示的确是自己考虑不周。
两个人静下来都有些尴尬,行耀既下定了决心,即便见伏初清减了很多心内担忧,也未出言关怀。伏初笑着打破平静:“前两日奶奶还提呢,四弟大了,是时候找个人照顾了。家里之前着实乱了一阵子,三嫂也没顾上,如今也是时候给四弟找个贴心的人了。我看隽雪姑娘就很不错,她。。。”行耀刚一听伏初提他的婚事就涨红了一张俊脸,憋着气听了一会,又听她提到隽雪,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声说:“三嫂不必再说,你的心意我早已明白,行耀绝不是纠缠之人,更做不出有违伦常之事,我的婚事就不劳三嫂费心了。”说完也不看伏初反应,一甩袖子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羞得满脸绯红的伏初说了句“我绝不会让隽雪做第二个陆伏初,我沈行耀更加不会做沈行简。”
怒气冲冲的行耀在门口撞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行简,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擦身走了出去。行简看到行耀这副样子,又见伏初一脸尴尬的神色,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拍了拍伏初的肩膀,安慰她不要再管此事,他自会处理,伏初闻言长舒了一口气。
行耀接到行简到抱月楼一叙的请柬时,忍不住的就哼了一声,心内也明白他想谈些什么。这抱月楼乃城中有名的风雅茶楼,依水而建,九曲亭台,杨柳依依,夏日更是有荷蕖送香,城中之人对此楼很是推崇。尤其是到了夜晚,一轮明月楼外高悬,清风朗月,茶香绕口,最是宜人,因此得名抱月楼。
行耀到时,行简已经在二楼窗边座位等他。今日的行简一身茶白长衫,映着清朗月色,更加的飘逸俊美。他侧头看向窗外,神色温柔,一双桃花大眼清澈如水,浅红的唇边两个小梨窝若隐若现,如墨的黑发并未如往常一样向后梳去,而是自然的散落在额边,更衬得整个人莹白如玉,华美逼人。听到脚步声,行简转过了头,对着高大俊朗的四弟灿然一笑,犹如寒冰破雪,山花乍放,那是令星月无光的动人笑靥。行耀忍不住胸口就是一窒,他自然知道他的三哥有着一副世间罕有的好颜色。不同于他男性化的阳刚俊朗,行简的美是跨越性别的惊艳,偏偏他又是个最淡泊简单之人,妖艳的颜色配着清澈的眼眸,纯真与魅惑矛盾的组合,反而令他的美少了一份咄咄逼人,多了几分恬淡从容,更加的宜人。平日里让行耀感觉清风入怀的笑容今日却是无比的刺眼,他忍不住恶劣的猜度,是不是陆伏初也是被三哥的颜色所惑,才会有如此的痴心不悔。
行简见弟弟神色还是有些冷淡,陪着笑说:“我点了你最爱的洞庭碧螺春,还有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云片糕和杏仁糖,也不知你现在是不是还喜欢?”行耀听了行简的话,不由的想起了小时候,他的三哥是个最温柔的人,也待他最好。又见哥哥对他是一副百般讨好的态度,就有些不忍,笑着说:“三哥有心了,还记得我小时候的喜好。我知道三哥今日的目的,三哥无须多言,行耀都明白,已经知错了,你且放心吧。”行简的笑容有些苦涩,有感而发:“感情的事又怎么能轻言对错呢?何况我又是个最没资格评断他人的人。如果每个人都可以根据对错去选择爱的人,那这世间会少了很多的可怜人。三哥是真的心疼你,不忍看你纠结痛苦。”行耀听了三哥的一席话,知道他是真心的关怀自己,想到之前的任性举动,不禁是惭愧又感动。大眼睛里泪花闪动,他掩饰一笑,拍了拍行简的手。行简见行耀已经明白也就不再多言,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向窗外,叫他一同欣赏这初夏的月色。
两个人又喝了些酒,聊了很久。谈到小时候的趣事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联想到如今家中的境况,又不免有些意兴阑珊。行简倒是还好,他素来身体不好,酒也只是浅尝辄止。行耀本就有心事,又多贪了几杯杯中之物,走路就有些踉踉跄跄。行简扶着比自己还高了几分的弟弟,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往事,两个人一路行一路说,倒也有趣。
将行耀安置到床上,行简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又给弟弟喂了几口热茶,这才放下心来坐在他的床边歇了口气。喝醉的行耀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的嘟囔几句,行简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又亲自拧了一条热毛巾给他擦脸。行耀忽然抓住他的手,睁开了醉眼,神色痛苦的问他问什么不爱伏初?行简默然,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行耀支起身子,抓住行简的肩膀用力晃了两下,喃喃说着:“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爱你,为你做了多少事情?你既娶了她,就该好好对她的。你这么对她,我看着她不快乐真的很伤心。”行简对于伏初本就自责,如今听了行耀的质问更加羞愧,他真的是无心伤害任何人的,清澈的桃花眼中泪光闪动,终是一颗颗滚落下来。行耀看到三哥的泪水从醉意中惊醒过来,又是一阵自责,连连向他道歉。
酒意又上来的行耀靠在行简的怀中痛哭出声,委屈的像个小孩子。嘴中喃喃说着“对不起,我不想这样对你的。”行简看着弟弟如此痛苦更加难受,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小时候那样安慰他:“没关系,哭出来就好了,三哥永远不会责怪你任何事的。哭过之后就都忘了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