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间歇性神经错乱的回忆》 农夫日记

    人总矛盾的。有时候我也愿意相信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冥冥中自有天意，就是说，这一切都有目的，有意义。仅仅是骗我自己而已。

    如果让你选择，我想你宁愿相信一个有灵魂，有目的的世界，由神主宰一切，也不愿意相信：所有一切都不过是偶然。生命------杂乱无章。

    所以经历过这次甲醛的恐怖，我亦乐意这样想：这让我重新审视现代工业的弊端。我们生产太多垃圾和毒素了。我们本来的环境，本来是可以自由，舒适的呼吸和生活的。可为了贪图便利，为了享受，我们短视，冷漠，自私------我们完全可以做的更好。这仅仅是技术和制度问题。别过多的谈自律和道德。那是对善良人的多余求全责备，而对真正该负责者，却毫无作用。

    当我重新回到农夫的角色，重新审视土地，我像变了一个人。

    4月21日谷雨晴三点多，照常起床。今天是谷雨。

    其实只要知道二十四节气其实是太阳历法，就自然知道谷雨都在每年公历的4月21日左右。如果你会背“打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清明忙种粟，谷雨种大田-------”，就可算是知道农时了。

    今天得拌种衣剂。我简要的告诉你。这是一种厉害的杀虫剂。分固体和液体两种。我没勇气去靠近它。因为我的肺很虚弱，无法靠近。而农民大多数不认识它的分子式。村子里彭立新的妻子拌好种子后把洗手水倒出去，结果后院邻居的鸭子仅仅是玩了几下水，就都死了。

    既然有毒，种子不也要沾染么？土地不也要污染么？

    是啊。可是，如果你不拌，一种叫蝲蝲蛄的害虫就会把种子全窜了。到时你会减产。种地买种子，买复合肥，尿素，包括雇佣的各种农用机械，比如旋耕机，灭榨机，收割机，等等，所有的成本都会收不回来。你就还不上银行的贷款。我总算理解钱是这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东西。

    所以，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拌到肥里呢？也是一样。土地还是一样污染了。

    土地，只有农夫才会真正的热爱它。它永远沉默，永远只是付出。不管你对它做什么，它都是一样会奉献给你果实。

    但我何尝对它有过感恩之心？

    8月8日，立秋晴通常在立秋之后，也就是第三个伏天。但此时湿气已经不大，阳光明媚，日照很强。我们农民管这段时间叫做“嗮秋米”。这时候高梁，苞米，很快就会完全成熟了。特别喜欢高温日照。

    我只知道：“秋高气爽”这个成语，已经不再适合描述现在了。

    记得多年以前，云淡风轻，秋高气爽并不是奢侈的词汇。但现在完蛋了。

    雾霾天气无处不在，连农村也无法避免了。在仅仅三里地以外，已经有两家污染型的工厂上马了。一家生产药品，一家生产化肥。它们无法在德惠落脚，就搬到了这里。也许是商业公关其了作用吧。现在我们常常闻到恶臭阵阵。还有十里地以外的中粮，它做的是玉米深加工企业。我想不到一个玉米深加工也可以造就如此大的污染。谁知道，一颗木糖醇口香糖，是用多少环境代价换来的？

    如果有外星生命正在观察我们，他们会想，这些白痴在干什么？他们砍掉给他们提供氧气，固着土壤，净化环境的绿肺，把地球的肾脏和血脉全部污染，重金属和废水分秒不停的流入河流湖泊------当我想到，我也曾经为深加工，为城镇化摇旗呐喊过，如今却要承担后果，就觉得上天还是公平的。

    但我未曾奢望拥有家庭和孩子。对我来说，“在我死后，哪怕洪水滔滔。”但诸位呢？

    你们到底要给后代留下什么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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