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间歇性神经错乱的回忆》 谈判

    谢枫和我进来的时候，刘华雄还没有到。

    在来的路上，谢枫仍然镇定如常。我仍然没有办法推知他的真实想法。我不知道他是否决定平仓。他的想法总是随时在变。多数时刻，我确信他的决定并非出于理性。而是激情，**，某种隐藏更深的动机。奇怪的是，他似乎冒险的决策常常如有神助。最后常常会证明是正确的。

    有一天，当我们在海南度假，愿望南海和天上的云蒸霞蔚，他看穿了我的疑问，对我说：“这不能简单归结于运气，而是经验和预判的结果。而这两者神奇的结合，似乎是电脑在并行后台程序，然后你突然领会，于是一切看起来好似直觉。事实上。不是的。”

    但我不确定这次他还能赢。我告诉他，我和郑敏已经快被银行，高利贷，还有各种债主逼疯了。一旦我们失败。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总是面无表情。郑敏有一次再也控制不住，对他破口大骂：“你个sb。这次你死定了！”然后谢枫抓起桌子上的水晶球，向她脸上砸了过去。水晶球呼啸而去，郑敏本能的歪头，结果球砸到了落地窗。郑敏把厚厚的文件仍在地上，哭着离开。

    300万手空单。距离交割期只有三天。

    大连商品交易所的会议厅里权贵云集。

    召集这次会议的，是交易所的董事长朱辰。他的经历在期货圈子早已经人尽皆知。在1985年，他去美国加州大学拿到经济学硕士，然后又到芝加哥大学拿到了金融学博士学位。然后在cbot，也就是芝加哥商品交易所谋到了一个职位。两年后，回国参与国内农产品期货交易所的创立和管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马上就被他身上的学者气质吸引。如今，当多空阵营死磕的时候，他将扮演仲裁的角色，力求通过谈判来和平解决。

    我们俩先和他握手。然后他引见官方人物，然后是期货业协会的负责人。我惊讶市委秘书肖锐敏也在。而后我们坐在长桌靠窗的一侧。位置紧邻我们的经纪公司。我们的头寸主要分布在九家公司。而它们的负责人都来了。

    这其中，金正和华业同时拥有我们和对方的头寸。而北部期货是我们的大本营。他的老板是李秋实。此刻他正低头看报纸。

    这个人深不可测。我虽然多次和他打过交道，但始终对他抱有防范之心。他身材比一般人都高，但平时走路时仍然会抬起头。很明显他性情傲慢自负。只不过他更善于交际。善于掩饰。我一直以为，他更适合从事政治而非企业。

    他对字画有很深的造诣和鉴赏能力。这在土豪遍野，伪贵族满地的时代十分可贵。我对他十分钦佩。在他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名家手笔：引述黄梨州（黄宗羲）的话：大丈夫论是非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时。

    显然他的胸襟和抱负，与他正从事的职业十分不相匹配。运营公司，尤其是目前主要靠经纪业务创收的期货公司，恰恰论是的暂时和胜负。业绩为王。一旦思想和现实不合拍，就会让自己虚伪或者尴尬。

    还有我们的最大的债主，民生银行的支行行长蒋力。谢枫和我对望一眼，然后去和他打招呼：“你也来了。”蒋力神色不快：“这事儿得快解决。如果你再不还钱，我们会向法院申请让你破产。”

    谢枫微笑：“你看准我会死吗？”

    蒋力不答。不耐烦的坐下。

    我很快的扫了一下，见到垄断了东北近二分之一的现货商孔天豪也在。用现在的话说，他是一个十足的土豪。全身上下都是暴发户的气息。不单是气质，从他的衣着搭配就可以看出来。得益于设计师的精心创作，现在的衣饰都看起来不那么华丽却俗气。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气质。即使你模仿张国荣或者是苏菲玛索，模仿他们的举手投足，即使你戴着欧米茄，穿着意大利手工西装。youarenotyouhave,butyoubehavior因为你无法改变内在的气质。你不能表现出你完全没有的东西。不能。

    尤其是当你说话，一开口，你的一切就都露馅了。

    不过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在金钱面前，一切标准都会选择沉默。

    他嗓门很大：“操，刚才干了两瓶82年拉菲和一瓶84年人头马。我从不喝85年之后的。听说他妈的切尔诺贝利核泄露飘到了法国。”他摸摸下巴上的胡子茬：“有点儿喝tm**了。比jb玩明星还爽。”

    我们坐下来，我内心极度烦躁不安。

    然后我听到爽朗的笑声。这是刘华雄的标志。他永远豪迈不羁。

    朱辰语开口了：“今天召集大家过来，用意大家也都很清楚。再有三天，玉米主力合约0409将面临交割。鉴于目前的情况，如果任其发展，则势必有一方会大量失血，而且会影响整个市场。所以我们交易所不得不站出来，希望谢枫先生和刘华雄先生把个人恩怨暂时放在一边。各退一步。大家协商一下。看看在什么价位把头寸了结。”

    金正期货的风控主任林琳，一个美貌聪明的女人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两方经纪公司经过计算和协商给出的价格：2045

    我看到刘华雄一方的经纪公司高管在慢慢点头。并补充道：“两位可以确信，这个价格是最合理的价格。以求我们大家有个最优利益。”

    我看到谢枫和刘华雄同时流露出不满。对我来说：察言观色，捕捉不易被察觉的微妙表情，已经成为我的拿手好戏。其实不用观察，我也能知道，他们两个都是控制欲很强的人，他们憎恨自己被架空，被动接受别人强加给他们的东西。同样，他们也憎恨谈判和妥协。我知道，至少在谢枫看来，每一次投机都不过是一次赌博。务必赢的十足，输的也彻底。我力主此次谈判，以免覆灭之危。但他晒道：“你是我的交易员，而不是律师。谈判？不是你分内事。”

    刘华雄傲慢的回答：“先生们，我认为这完全是生意。我也不希望交易所和政府介入。让我们还是听市场决定吧。”

    有人说：“不要意气用事。你们这么斗下去，只能两败俱伤。和为贵嘛”

    谢枫冷笑：“大家看到了，不是我不识抬举，是刘先生坚持和我玩儿下去的。”

    肖锐敏说：“谢枫，我们是同学，所以我不和你说官话。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们的期货市场还很脆弱，大家都在建立信誉。现在整个东北的现货市场已经被你们搞的骚动不安。这会带来不好的后果和影响。这当然不是我们市委想看到的。”

    谢枫的脸突然变的十分愤怒：“我是生意人。我奉公守法的做每件事。别和我谈生意之外的事儿。我不信任你们。当周小川信誓旦旦的对外承诺人民币不升值的时候，我真的信以为真。我出身边陲农家，心眼儿实在。结果呢？在那白痴突然宣布瞬间升值2%的两个小时前，巨石期货lme的铜多仓头寸瞬间翻空。是谁他妈的出尔反尔，又是谁他妈的走漏了消息？”

    刘华雄说：“你在暗示我和政府的某个人士勾结吗？”

    谢枫说：“我知道你会怎么做，你当然也知道我会怎么做。你卖出你根本没有的东西。所以我就要履约。很好，给我仓单！给我玉米！我怀疑你是不是交的出！”

    刘华雄冷笑：“期货就是这么玩的，你不喜欢，可以滚回去干你的船代。”他挖苦谢枫道：“你少在这儿扮演圣人。你在市面扫了20万吨的货，这是囤积居奇！，在此之前，你又在易富建了25万手的多单，结果你在两个市场都是赢家！是你把玉米从1块钱一斤炒到2块钱一斤。你这是奸商行径！”

    谢枫喝了口咖啡，嘲弄道：“至少我有货。我不卖空。我只卖我有的东西。”

    刘华雄冷笑：“我也有货。你怎么知道我交不出？就象我的精虫，从前每次丽丽让我交货，我都是足量的给她。有时一晚上交三次。她总是没够。”

    谢枫大怒：“我去你妈的。---”跟着跳上桌子向另一头的刘华雄扑去。刘华雄也不畏惧，把手机砸向谢枫。我们把他们拉开。有人拂袖而去。有人骂他们两个混蛋。而肖锐敏一声不吭，朱辰一改儒雅常态，愤怒的敲着桌子。

    气氛安静下来。

    孔天豪两手摸了摸颈部的粗的象蟒蛇一样的金链子，大大咧咧的说：“我操，你们这两个彪人真能整。知道我当年是怎么干废老史的吗？就是他jb太嚣张，不jb懂事儿。懂事儿，懂不？”

    他舔了舔舌头，好像还在醉态中。他对刘华雄说：“我手里现在已经有129万吨的现货玉米。你们还能找到现货平仓吗？”

    刘华雄点了根雪茄，对和他一起来的副总说：“今天来的不都是有素质，有层次的吗？你妹的，哪儿来的二货跟我他妈的卖老装b”

    气氛又开始剑拔弩张。

    肖锐敏提高声音：“请各位注意，注意措辞，注意礼貌。”他略带气愤的弹了下手。声音冰冷：“我很庆幸你们不是我的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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