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以前的将军府,但是里面却多了许多赫连书画从未谋面的侍卫,步入回廊,走入院门,谨宴所住的竟是她之前的院子,无暇将下人带了出去,留下她一人站在充斥着满是药味的房中
房间的布置还是她离开时的摸样,连梳妆台上她还未收好的几串首饰都没有动过,墙角只燃着一盏微弱的灯火,桌上还摆着剩下的药汤,赫连书画走到里间,烛火昏暗之下她连忙捂着嘴止住了想要脱口而出的惊呼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那个人,那个她记忆中翩然的如玉公子,那个胜券在握的绝世男子,此时竟消瘦得她根本认不出的地步,躺在床榻,油灯枯竭
她走的缓慢,一步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躺在床上的谨宴,她走到床边,坐在床沿,就那样呆呆的望着他,看了许久也都未说只字半语
直到床榻上的谨宴似有所觉,皱着眉头嘟嚷许久,最后才断断续续吐出了不要两个字
她弯着腰,抬着手想要触碰他消瘦的脸颊,伸在半空又停下,半响又收回,如此反反复复,床榻上的谨宴竟没有征兆的睁开了双眼,幽深的,似是深不见底的深井
两眼对视,赫连书画伸出的手僵硬的停在半空,就在僵持许久她慌乱的收回手之际谨宴一把拉住她的手,死死的拽着她,生怕她就消失在他的眼前一样
他的手比她想的更用力,没等多久就让她的右手传出些疼痛,她低低叫他
“谨宴”
床上的谨宴看着她不说话,如雕塑一般只拿一双比往日更加深幽的眼睛望着她,赫连书画唤他两声没有唤动,连忙用另外一只手试图扳开他的手,床上躺着的谨宴终于有了反应
微侧起身,往一旁吐出了一口的鲜血,此番动作之下握着赫连书画的手也就自然的松了,赫连书画急切又慌乱,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往外叫了一声
片刻之后,谨宴在几个太医的帮助下再次昏睡了过去,而赫连书画也自然的趁着混乱走出了院子,无暇见她心神不宁,便道
“公子这样已经持续很久了,太医说那是心疾,是在受了很大的打击之下承受不了的原因,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无药可医”
无暇点点头
赫连书画走在廊亭,夜风吹不散烦闷,她从衣襟中拿出一瓶东西递到无暇的面前,对她道
“听说这是南疆起死回生的良药,也不知对他这个病有没有什么帮助,你拿去给他试试吧”
里面装的是药丸,墨恒给她叫她当饭吃的东西,说是千金难买的仙丹,她吃了两月觉得身体恢复之后便没有再吃,也不知这药究竟是治的哪里
“姑娘是否要离开穹苍了”
无暇收好问她
“恩”
无暇看着她,看着她绝世的面容和闪着微光的双眸,许久转化为一笑
“无暇以后不能照顾姑娘了,姑娘保重”
有的事情无暇很久以前就担心过,担心着终有一日赫连书画会对谨宴死心,与他们越走越远,但这所有的错都是来自于谨宴,谨宴的心早已在无情的岁月里磨得刀枪不入,不论赫连书画以万般柔情试炼,根深蒂固的东西终归还是停留在他的内心,拉不动拔不出,最后变成一道双刃刀,伤了自己和他人,谨宴的处境,没有任何人能帮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赫连书画拿到国玺的时候四更天已过,更深露重,白雾弥漫
潮湿的空气中带着晨起的清新感
一辆马车停在大街当中,突兀的进入赫连书画的双眼
她走过去踏上了马车
马车里端坐着已经等候许久的某个男子,身着朝服,带着些许疲惫的色彩
“你为何来了”
赫连书画坐在他一旁问道,墨恒睁开眼睛,浓郁的眸子透着不满
“这都几更天了拿个东西怎么这么久”
赫连书画不理睬他的不满,解释道
“晚些出门必定晚些回来,我不是与梅七他们说了你来干什么”
墨恒一脸土色
“你说我来干什么我心情好想半夜出来散散心怎么样”
“喔”赫连书画笑看着他
“那请问瑜王殿下,您的心散好了吗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哼”墨恒一见她笑就没了底气,再大的怨也无处可发,只得叫车夫驾着马往王府赶去
回到王府的时候赫连书画已经有些困乏,本想着可以直接回去休息,却不料刚到王府就被那跪在院子的几人吓了一大跳
她走在院子门口顿住,在她身后的墨恒比她高了一截,直接从头顶看着院中问她为何不走了
赫连书画看他一眼又看着齐齐一排跪在院中的梅一到梅七,询问的意味很明确
墨恒一挑眉,带着她往房中走去,梅一到梅七可谓是可怜到摇尾乞怜,拿兔子一般的眼神直勾勾的祈求望着赫连书画,赫连书画也着实有些无可奈何
走到房中便对墨恒道
“他们犯了什么错”
墨恒看也不看外面,反手一关房门,满不在乎的道
“没,就是发现你门口的路不太平,叫他们帮忙磨一磨”
砰的一声,门一关外面跪着的几人就寒毛直竖心惊肉跳,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就因为一点点的疏忽就让许久都不变态的某人开始变态了起来,几人跪了这么久,还不清楚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梅一仰天长啸
“主子啊~~~~~~~~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半夜赌博的~~~”
梅二跟着
“主子啊~~~~~~~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赌博不告诉您的~~~~”
梅三跟风
“下次赌博,我们一定会叫主子您的~~~~~”
几番认错不但没有让屋子里的墨恒消气反倒更像火上浇油
赫连书画拿着桌上的茶壶倒满两杯水,递给明显在想坏点子的某人道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跪也跪过了,求也求过了,就让他们回去吧”
“他们有我这么好看这么大度这么无私吗”墨恒明显不满意她的话,意有所指的道
“他们平日待我很好,这次就算了吧,何况他们跪在我的院子我也睡不着是不是”
赫连书画好言好语的劝慰,墨恒点点头,对着外面道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别跪在外面了”
外面的几人一改可怜样,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刚想往外走就又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
“你们跪到茅房里去吧,那里人少,省的别人说我体罚你们”
梅一到梅七“”
第二日一早
赫连书画刚起床就见到了等候多时的梅十二,梅十二笑的贼兮兮的走到她身旁,眼光扫在她的脸上脖子上,一边扫视一边问她有哪里不舒服
赫连书画摇头表示没有
梅十二却明显不信,直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眼光锁定在她的右手手腕上,猥琐的笑道道
“哎,主子平日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一入夜就变禽兽了呢看姑娘您的手腕,那得是多着急才能弄成这样的啊”
梅十二意有所指,赫连书画却呆立的看着她手腕上青紫一片的痕迹,那是昨夜谨宴抓出的痕迹,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却被墨恒发现了
梅十二看她那表情,以为是对墨恒的粗鲁表示嫌弃,连忙就为墨恒开脱道
“姑娘也别太在意,您要体谅体谅我们主子,毕竟是第一次,难免心急了些,以后等有了经验,自然就好了”
赫连书画走神的恩一声,问
“什么第一次”
梅十二作为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终日在其他人的熏陶下也不觉得有什么害羞,以为赫连书画是不相信,便道
“姑娘您也别不好意思,其实老实讲,我们主子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人,虽然我们主子看上去没有其他王孙贵族来的靠谱,但是他从始至终的确只喜欢了姑娘一人,以前喜欢的时候您还是将军府中的一个丫鬟,后来呢你又是救他性命的胡人,当时你别提我们主子有多纠结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竟然会同时喜欢两个姑娘,不过后来我们才明白,搞了半天原来所有的姑娘都是您一个”
赫连书画扑哧一笑,看着梅十二拿着药膏往她的手腕上抹去,道
“你们主子整日嬉皮笑脸花言巧语,你说的确定是他”
虽然平日他们都很嫌弃墨恒,但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只为他一人说话,梅十二肯定的点头,
“当然,您别看他每日那样,但其实他比所有人都来得认真,花言巧语也只是对着姑娘一个人,其他的姑娘主子是从来都不正眼瞧的,就拿有一次来说好了,皇上为了能更好的控制主子,便各地搜罗了许多的美艳女子送到主子的面前,说要他挑选几个做暖床丫头,可是你知道主子怎么做了吗他啊,竟然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有隐疾,当场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连等着回话的太监都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梅十二说着说着都露出不可相信的表情,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就像再一次看到了当时的场面一样
赫连书画总算是明白了她手腕的伤和梅十二口中所说的意思
她深思片刻对着哈哈大笑的梅十二道
“谁说他这就是为了我了说不定,他做的这一切就是想要隐瞒他有隐疾的事”
梅十二笑着笑着就收敛住,疑惑的望着她
赫连书画道
“这伤,我自己弄的和你们主子无关”
梅十二“”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秋风萧索,寒月如冰
又是一年初冬笼罩之时,赫连书画的归期一拖再拖,终究还是没有拖过又一年的岁末
当西戎传出第七封信件的时候她拿着那薄薄的纸张终于还是决定回去
谨宴的身体在半月前开始奇迹般的复原,而他复原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其他,而是穿着长袍入了朝堂进封官位
眼看着墨恒手中权势尽显,三方面的敌意越来越深,朝堂之上渐渐分出了拥立的几派
而这天,她收到的信件当中,写着清清楚楚的联姻二字,联姻的不是别人,而是赫连明月和谨宴,箐柯在信中详细的写出了此次联姻是赫连明月一手促成,连人选都是她亲自挑选,又准又快的将眼光放到了谨宴身上,并肯定的说谨宴一早就和云氏一族联手,要她尽快回去着手准备之后的事
有的事就和安排好了的一样,不管怎么阻拦终究还是阻拦不到,赫连书画看着书信的时候不知作何感想,谨宴终究还是选择了天下人所知的赫连明月,选择了靠联姻巩固西戎到他手中,她呆立了许久,直到想着是要先去告诉墨恒一声,才踏出院门走到了墨恒平日常在的书房
院中常有梅家护卫守在一旁,每每见了她也都是眨眨眼睛嬉皮笑脸一笑,今日却有些不同,他们看着赫连书画的时候不但在眨眼睛,连眼皮都有点止不住的在抖
赫连书画放眼看去,当看着院中还有其他人的护卫的时候便明白了过来
转身就想先回去等上一等,还没转身,就听闻里面墨恒的声音响起
“进来,外面风大,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两边的侍卫又是抖了一抖,连忙比手画脚的叫赫连书画注意自己的面纱,她心中一个咯噔,推进门的时候便醒悟过来
硕大的房中墨恒坐在主位之上,穿着一身还未换下的绣虎纹长袍,身姿卓越,从容不迫的看着她
一旁的谨宴也身着朝服,温文儒雅,笑的适宜,他的气色好了很多,消瘦的身躯还未恢复到从前的摸样,但至少是比赫连书画看的的样子好了很多
谨宴对着走进的赫连书画温和一笑,那是他一贯对女子的态度,不疾不徐,温柔有礼
赫连书画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穿着柔美的长裙,梳着简单的发式,她对着二人盈盈一拜,随即在墨恒招手示意下走到了他的身旁,墨恒捏着她的手叫她坐在他一旁的位置上
赫连书画双眼一瞪,用力的想抽回手,墨恒却不依不饶,她不坐下他就不放手的气势
谨宴在一边浅笑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快速的为那胡人定了一个位置
赫连书画在脸皮方面比不过墨恒,最终只有坐下,墨恒心满意足的回头,不好意思的对着喝着茶装没事的谨宴道
“将军别介意,我家的姑娘性子有些傲”
谨宴浅笑,放下杯盏打量了一下避开眼光看向别处的女子
“哪里,早听闻瑜王在寻找一位美艳佳人,莫不是就是眼前的这位”
墨恒点点头,得意的道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眼光”
墨恒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也着实有些厉害,赫连书画此时蒙着面纱,只有一双眼睛能看出是胡人,旁人根本就辨不清摸样,好在谨宴颇为配合
道
“瑜王看中的女子,自是天下难寻的美人”
“哪里哪里”墨恒还是很谦虚
“虽然不是最美的,不过一定是将军你不喜欢的类型的,不过没关系,将军就快要和西戎的郡主定亲了,我听闻那可是西戎第一美人,将军有福了”
谨宴嘴角的笑有一丝的龟裂,而后浅笑着没有说话,二人意有所指的聊了几句,谨宴便以身体不适离开了王府
等走出王府之后谨宴看着雾霭朦朦的空中,对着身后的侍卫道
“注意墨恒身边那个女的,我要活的”
身后的侍卫道
“属下早已刺探过那女子,但,瑜王手下的精英死士全都护在那名女子身边,还有梅家的一众护卫,别说查出那名女子的出处,这么久以来,派出去的人就没有一个看过她的真面目”
谨宴嗜血一笑,眼中有数道利剑穿过
“总有疏忽的时候,他要顾的东西很多,找好时机便可”
一道之隔的街市传出喧闹繁华的声音,贩卖的摊贩,叫嚣的人群,好似是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四周却又是格外的萧索寒冷,衣袖翻飞,他止不住的掩嘴低咳,是啊,疏忽,他不就是因为一时疏忽走到了今天,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吗他现在一无所有,还害怕什么后顾之忧
皓月凄迷,树柳成枝,当夜的夜色难得一见的美,月光犹如夜明珠透下的光辉洒落大地,照应得院中的大树都有了浅淡的影子
房中点着灯火,院中也燃上了红色外罩的灯笼,将夜幕中的瑜王府映衬的犹如白昼
而此时在灯火和月光同时映衬下的院中只站立了两人,身穿月白长裙的赫连书画,以及一身长衫绣云纹华服的墨恒
墨恒早知道赫连书画找他的用意,所以每当赫连书画将话绕在口中的时候他便岔开话题不想听她要说出口的道别
一来二去,赫连书画也自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一直将话留到了当夜
风中弥漫着温煮的酒香,巴掌大的炉子正燃着些许赤红的炭火,炉子上放着一壶女儿香,香味浓烈,一闻便知是好酒
他们之间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赫连书画一边温酒一边叫他坐下
墨恒看着她熟练的端出温热着的菜色,他道
“其实这一天我都在想,要用什么理由拒绝你的邀请,好让你见不到我便说不出想走的话,可是一边又在担心,若是我不来,你是不是又要不吭一声便离开”
他怕她的离别,更怕她的悄声无息,无迹可寻
赫连书画温和的笑,笑容温和柔美,她没有带面纱,那一张带着些许异域色彩的脸庞在月光下越发柔和
“不会”她抬头望着他,肯定的道
“就算要离开,我也一定会当面和你道别”
他的轮廓清晰,眼眸如星,注视着她认真又专注,他走过去,坐在石凳上,轻笑道
“这种事好像不止发生了一次,不过每一次我又都会上你的当”
“加上这一次,总共也就两次,你大仁大义的瑜王又岂会是这般小气之人”
“两次”他摇头道
“恐怕不止,你初入南疆刺杀时背对我而走是第一次,当时我就在想,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女孩子被这么救了也该会心软的回头看一次,结果呢,你从始至终没有回一次头,西戎断龙崖是第二次,那一次你将我丢在山脚的一户人家,我连人都没有看到,这两次之后才有了这之后的两次”
他说“赫连书画,我记着的事情比你记的要多得多”
赫连书画一懵,浅笑
“是吗我不记得了”
又是这一句,墨恒摇头,对着院子外道
“再去拿两壶酒来”
转首对赫连书画道
“一壶酒你就想走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扶柳花醉,夜色凄迷,入夜的王都开始急剧的冷了起来,墨恒看着夜空还算清明的夜空,对着无心吃饭的赫连书画道
“想不想在临走之际看看穹苍的夜空”
赫连书画不解的望着他
墨恒轻笑,迷刹双眼,他一手拿着两壶清酒,另一手拉过赫连书画,在赫连书画奇怪的眼神中半抱着她踏上了院子后方三层高的楼阁屋顶
好在两人都是习武之人,站在不平的屋檐上也绰绰有余
楼宇高空,王都的全景尽收眼底,尽管是在看不甚清的夜晚,也要为那辉煌磅礴的整个王城鼓掌
江山秀美,物欲熏心,争夺不是没有原因的,当一人独掌天下,看尽万里江山,拥着美人天下,谁还想要把拥有的权势拱手让人
赫连书画感慨
“我从来不知道王都竟是这般安静这般的美”
“谁说不是呢”
墨恒随着她的眼光看去
站的高了风也就自然的大了,两人都没有穿太厚的衣物,墨恒侧首看着被吹红鼻尖的赫连书画,随手便将自己的外衣取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赫连书画一惊,连忙就想取下还给他
墨恒顺势坐下就躺在了黑瓦之上,他拿着酒壶喝了一口酒,随即摇着酒壶问她
“难道就没有人告诉你我是千杯不醉用酒来灌醉我,根本没有什么用”
赫连书画顺着他也坐在他的身旁,听了他的话也不惊讶,从怀中摸出了一小包东西对他道
“所以有人给了我蒙汗药,还告诉我该下十人的量”
墨恒“”
赫连书画将药包放到一旁,随后又从腰间摸出了十来包大小不一的药包,问道
“我其实一直都很想问,你的手下是不是都和你有仇,不然,他们为什么每一个都要给我一包迷药,甚至有的还给的是鹤顶红,并好心的告诉我说你百毒不侵,喝了也死不了,叫我放心的下”
墨恒“”
赫连书画看着墨恒吃瘪的表情灿烂一笑,笑容金光夺目熠熠生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的她究竟动人到了何等诱人的地步
墨恒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