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说话,忽有一人闯了进来,一把抓起司桃月的手便要走,“三妹快跟我回去,不要再跟文家的人纠缠。”
“二哥”司桃月愣了一下,随即开始挣扎,“二哥你做什么我现在还不能回家。”
来人正是司家的二少爷司铭庆,他看也不看在场的文艮,只拉了司桃月要走,见她挣扎,眼一瞪旁边站着的司若梨,“还不过来帮忙,这回你私自跟着你姐姐跑出家来,看回去爹怎么收拾你。”
司若梨平常对这个哥哥便有些畏惧。刚见他到来时话也不敢说了,此时被他一瞪,不由地瑟缩了下,乖乖地走过去帮忙。
文艮自司铭庆进来后便没说话,冷然旁观。
努力挣扎了下没有挣拖,司桃月不由有些急了,“二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跟我说清楚我是不会回去的”一边说着,眼睛往文艮处望去,希望心上人能帮自己说说话,却只看到文艮异常冷漠的脸,心里不由发怵。
拉扯了一阵,司铭庆有些恼火了,手一甩指向文艮,“这个是庞太师要对付的人,你好好的司家小姐不做,跟他们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
一直沉默的文艮,闻言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看向司桃月的目光也慢慢变冷了。司桃月虽不知这其中有什么原因,但文艮那样的目光让她开始心慌起来。好不容易文艮才有一点儿能接受她,她不要他又变回以前那个对她冷漠得像块冰一样的人。当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挣拖了开来跑到文艮身边。一把抓起他的手,拖口道:“我答应你,我们明天就成亲。”
司铭庆闻言脸色大变,手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咆哮出声,“你疯了,要嫁给一个后半生要坐在轮椅上的人爹绝不会答应的”说着眼神如刀般地望向文艮,冷冷道,“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让我二妹如此死心塌地,司家是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文艮眼神比他更冷,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嘲弄。“你以为,是我文艮要攀附你们司家不错,现在是我大哥死了,我的腿废了,朝中那么多人虎视眈眈。这样,你以为我文家便是任由他人宰割了吗司铭庆,若不是司家有一个司桃月,我根本不会多此一举。你以为,躲在庞晋举的后面就可以无事了吗我这样做,正是在救你们司家,愚蠢的人。”
司桃月在听到那一句“若不是司家有一个司桃月,我根本不会多此一举”,脸不由得红了,原来,原来他还是在意我的呀。芳心正一片甜间,却听到了最后那一句话,她知道文艮说话向来没有虚言,脸一白,不由地走向前抓住他的手问:“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文艮慢慢地看她一眼,司家人虽有做过什么,眼前这名女子却是无辜,沉默片刻,终于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大哥的死,虽不是司家人造成的,但司怀明总有见死不救之嫌。而只此一点,已经够令失去理智的小五进行报复了。”
司铭庆身躯微震,“文敛”
文艮抬头望向远方,脸上有一丝淡淡的担忧,“发生了这样的事,小五一定气疯了,而这样的小五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知道。如今,只怕除了文家人,她谁也不放过”而嫁与文艮,自然成了文家人,
文敛。文家的女儿,这一重身份并没有什么,然而她除了是文家的小姐外,更是文解明指定的继承人,而他在极偶然的情况下还得知了文敛的另外一个身份。若她要对家族展开报复,即便有庞太师庇佑,只怕也难逃劫难。
想到这里,司铭庆的脸变得异常苍白,说话也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文震战败身死,与我司家有什么相干”
本在暗自欢喜着的司桃月,听到此处终于明白了文艮急于娶她的原因,她半分喜悦也没了,脸色也苍白起来,愣愣地望向文艮,“你是说文将军的死,是、是我司家造成的”
“别听他胡说八道”正当众人沉寂无语时,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却是自司铭庆来后便没再说话的司若梨,狠瞪一眼文艮,不客气地说道,“姓文的没本事被人杀了,能怨得了谁。自己腿瘸了,文家要败了,现在来拉我们家垫背,哪有这样好的事”
文艮并没有生气,只淡淡望她一眼,倒是她二哥急忙呵斥了一声,“若梨”
司若梨不服气住了嘴。
文艮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望着司桃月说道:“我虽有些喜欢你,却也没到非娶不可的地步,况我如今双腿已残。若在平时,我绝计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那样会害了你。”
司桃月脉脉望着他,很想说不管你变成怎样我都愿意嫁给你,只嫁给你。
文艮顿了顿,目光悠悠地望向远方,声音里添了几分感伤,“小五六岁那年,养了只翡翠鸟,很是喜爱。那时四弟淘气,逗着鸟儿玩时被啄了一下,第二天再去时便不见了那只翡翠鸟。而从那以后,小五再也没养过鸟儿,甚至看也不看。”文艮说到这里住了口,然而司桃月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被啄一口,喜爱的东西转为厌恶,一生不碰,那害了亲生大哥性命的人,文敛又怎会放过。
可是,我想要嫁你,却并不是为了活家人性命。
司桃月目光幽怨,一句早冲到嘴边的我愿意,现在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司铭庆神色一动,刚要开口,门外匆匆走来一人,却是随了文艮来到临江的管家刘铭。刘铭走到文艮身边,也不看屋里其他人,附在文艮耳边说了些什么。文艮微微一震,慢慢抬头望向司桃月。
“怎么了”司铭庆见他神色不对,不知怎么的心里开始不安起来,不由得拖口问道。
文艮没有看他,轻轻摇头,叹息一声,“已经晚了。”
终卷第二章恨不休,侧生变
此时已是深夜,街上早没了行人。然而一队黑衣默笠,袖子上有着竹叶条纹的五人小队,沉默而快速地穿行于小巷深处。这几人行动一致,呼吸轻微,看似动作缓慢,实则速度极快,只一会,便已穿过小巷,来到一处隐密的小院。
五人在院子外站定,整齐划一地单膝跪下,刻意压低的噪音在这深夜里划破层层寒气,犹如冰粒碎裂般,令人从心底生出一丝冷意来。
“总计一十三户,失踪七十四人,已于十里坡发现,皆已身亡。”
“八处宅邸,十四家商铺,前时大火间化为灰烬,一百五十七人,除老弱妇孺,其余九十七人。被吊在十里坡的树林里,身受不同程度内外伤。”
“朝廷内上至一品大员,下到抄文书记,同时收到书信,三天内举出与雁门关一役无关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如若不然,雁门一役五百将士的亡魂,将由他们的血来祭奠。”
“京城几大钱庄,包括司家的瑞元号,查出银钱亏空,引得满城人去兑票换银,已经无法正常经营。”
前头四人报告完毕,起身对着屋内恭敬地一鞠躬便自行离开,那留在原地一人,静侯了半晌,听得屋内之人微微叹了口气,“进来吧。”
黑衣人当下也站起身,毫不迟疑地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很朴素的屋子,半旧的桌椅,一个人正伏在桌上写着什么。黑衣人不敢打扰,静静立在那人身后。写完了剩下的几个字,那人缓缓抬起头来赫然是监察院前任院长闻庐生
黑衣人将斗笠取下,lou出年轻的脸庞,正是监察院现任院长闻觉。
闻觉看了父亲写的几个字,眉头微皱,因为他看出自己的父亲写的。竟是一副挽联。这个时候写副挽联,很有可能会让某些人不高兴。
“可惜”闻庐生长长叹口气,捻着笔注视自己刚写下的字,眉间有一丝忧虑,“斯君已逝,国中无士矣。”
听到这样的感慨,闻觉心里也有了丝沉重,以及,那一点绝不会示之于人的怨愤。
“五百人陷于三万大军包围,血战一天一夜,杀敌一千七百余人,全军覆没。平远将军威名,一生不堕,虽则是战死沙场,却是被自己人送进了死地。我青越大好男儿啊”那样的年青人,于国于家都是栋梁,就这样没了,真的是可惜啊。
闻觉默默听着,至此眉头微蹙,忍不住开口说道:“听说杀至最后,只剩他一人。单人匹马,于敌阵中杀个七进七出,最后力竭而亡。身负一百多处重伤,更有七枪贯穿身体,却犹自屹立不倒。文震与北国人争战多年,北国人对他恨之入骨,北国皇帝曾有言,得文震身上片肉者,奖十金,所以连尸体也”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片肉换金,这便意味着
“是啊,真正的碎尸万段”闻庐生沉重的叹息一声,这样的结果谁能接受,也无怪那个人一怒至此。十里坡,那是文震当年远征时皇帝率众大臣送别誓师的地方,将所有相关人等在那里处决,其报复意味不言自明。
看着沉默下来的青年,闻庐生知道他心里必然有着不满,也不说破,毕竟这一回,宫里头那位实是做的有些过了,到现在,他也不知会如何收场。
“说吧,你这么晚了急急赶来见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早在一年前我已将监察院全都交付与你,你做的一直都很好。”
经此提醒,闻觉想起此来的目的,不由得苦笑一声,“我刚离开皇宫时。宫中的警戒加了十倍因为,咱们的皇帝陛下在睡觉时,被人割去了一缕头发。”
闻庐生微微一震,“陛下的寝宫”这消息显然令他也有些意外。
“不错。”闻觉到此时犹感心悸,“早听说那人身边有两位武功超凡的护卫,只是没想到,连闯入皇宫内院也有如儿戏。此次剔发,想来是威吓。”他越想便越感冷汗直流,下面的话没敢说出来。
断发如断头此次削你发,下次便取你人头
“陛下震怒,气昏了过去,严令三日内查出凶手,否则夷九族。”闻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并没有感到轻松,初时的惊惧到现在变作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此次事关重大,无论是文敛的报复,还是陛下的迁怒,这一场风暴,都将xian起一翻全国的血雨,双方都是不死不休
闻庐生听了,也不由皱起了双眉。可以说,这是一场两个人的战场。只因彼此都不是普通人,所以引发的这场战事无法轻易化解。不过,能让那位铁血帝王气到昏过去,文敛这一次的打击不可谓不强。
“那,陛下的龙体无恙吧”
闻觉轻了轻头,脸上染了一丝忧虑,“太医看过,无甚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闻觉抬头缓缓向他看去,一字一句道:“陛下召回了六王爷。”
闻庐生眉头皱得更深,南方战事已经结束,只是须处理些战后事宜。皇上此时召回王爷。其用意可想而知。只是,那一个人是两方都重要的人,此时参与进去也不知会使事情向着哪个方向发展。
而那一位,会因此而停手吗闻庐生望向窗外深重的夜色,对这个帝国的未来有了丝隐忧。
院子外面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看了一眼沉思中的父亲,闻觉轻轻走了出去,不一会进来了屋,脸上神情甚是奇怪,不知是敬佩,还是疑惑。
闻庐生注意到,知他是得知了什么奇怪的的消息,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闻觉眼神古怪,看了他老子一眼,“北获此次出征的军队,其大小将领一千三百六十人,五百人遭袭身亡,都是领军的重要人物,包括他们的统帅越正宁。另外,还有九百多的下级军官与士兵。”
闻庐生听了也是一愣,正值两军交战时刻,失了主将意味着什么。若说青越国失了文震,在对敌的战场上失了主动,那么北获的这一次遇袭,不仅弥补了青越的损失,还大大降低了实力,甚至可能已经不能与青越抗战也未为可知。这是对青越国,对上善皇室有好处的事,是天元帝盼望的事,以文敛此时对皇帝的憎恨,又怎会做出如此事来呢
这事是文敛做的。父子两人在乍听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便做如此想,且不会再改变想法。闻庐生凝思片刻,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不由地摇头叹气,脸上满是感慨的神情。这文家的人,他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父亲。文敛为何要如此做”
闻庐生沉默一会儿,叹息着说道:“虽然现在文敛对陛下恨之入骨,陛下想做的事必定是尽全力地去破坏,但,你不要忘了,染上文震鲜血的,毕竟是北获人。好一场浩大的报仇,我只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如此快。”
闻觉低下头,想了想,抬首望向自己的父亲,神色肃穆,“南方战场有六王爷,所以平远将军生平夙愿便是灭亡北获,文敛此举不仅是为兄报仇,恐怕也有承兄遗志的意思。此次无论文家会做出什么反应,这些年来,他们对青越的贡献却是无人可以取代的,若非有这一遭事,我青越商事会如何鼎盛,如今却是变生掣肘,成了敌对力量。”说到后来,眉头微微皱起,想来是对那一件事也是不满到了极点。
闻庐生闭上眼,轻一摇手,“罢了,除国之乱,卫国之安,我监察院职责所在,你只须紧记这一点。”顿了顿,缓缓睁开双目,里面一丝厉光一闪而逝,语气依旧淡淡然,“出了这样的事,有些人势必要付出命的代价,然不可太过份,你看着点,不要让事态失控我监察院却不是吃闲饭之地。”
闻觉眼微微一跳,轻声应道:“是,父亲。”
此刻天元帝的怒火,足以焚烧一座城池身为一国之君,在自己的寝宫里居然有刺客闯入,这是何等的耻辱细想这一个月来的种种事端,文敛即便即便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地步,当年的万千流与文省三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还是照样在国家机器面前败退低头。就不信一个小小文敛有如此本事,逼得整个青越朝廷束手无策一定是,一定是朝中有内应,他倒要看看,是何人有此泼天之胆,敢为此逆天之事,既如此,他就要有承担一个帝王之怒的准备
天元帝高踞龙椅之上,脸色阴沉的可怕,还好此时殿中除了皇帝陛下无,并无他人。
当紧闭的宫门缓缓打开,那人的面貌慢慢展现在皇帝面前时,他满腔的怒火顿觉无处发泄,微眯起双眼,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任何人都有可能,但怎么会是这一个
终卷第三章红莲焰,子之怒
大郡主抬头看着龙椅上的男人。\第一次在这个人面前毫无掩饰地表现出自己的憎恶与仇恨,做到这一步,她已无所畏惧,了却心中所愿,终于可以追寻靖哥而去,她此生足矣。
沉寂的大殿,此时更添一股阴森,殿中仅有的两人都未说话,彼此互望着,眼中都是毫无感情,冰雪一样的目光。皇帝的眼中,慢慢多了一丝愤怒,这愤怒比不上刚才的盛大,然而看着,却令人从心底深处感到胆寒。
过了许久,天元帝阴冷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不带丝毫人类感情,“居然是你,为什么”
大郡主面色平常,毫无畏惧地看着他,听到发问。脸上扬起一丝淡淡的嘲讽。
天元帝见她如此挑衅神情,哗地从椅上站了起来,声音里挟着雷霆之怒,“身为皇室子孙,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
大郡主冷笑一声,终于说话,“哈,这算什么背叛,早在靖哥死去那年,我便已不是什么皇家之人,这些年来依旧顶着这个郡主的头衔,不过是为的这一天。”她目光冷如冰刀刺向高踞龙椅上的那个人,眼中刻骨的仇恨再也掩饰不住。
听到那个名字,天元帝心头的怒火如被冰水兜头浇下,只余森森寒意。他微闭双目,负手立于殿堂之上,过了好一会儿,眼睁开时已恢复到平日威严不可侵犯的帝王模样,“原来你早就知道,以你的脾性,亏得能隐忍这么多年,是因为茉儿吧。那么现在,你就不怕”
最后一句淡淡问来,却有着一丝浓浓的血腥味。
惶恐只是刹那,大郡主脸上浮起讥讽之意,冷冷看他一眼。慢慢闭上眼睛,已经不愿再和眼前的人多说一个字。她要做的事,到现在已经完成,剩下的事情,自有人替她做,而她相信,那个人必不会令她失望。
天元帝深深看她一眼,知道从她这里得不到任何消息,不由目光一沉,森然道:“好,你即如此相信她,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能救得了你。”
在青越国南北都有大动作时,青越皇室又传出风声,皇室中有人不甘寂寞,通敌背国,皇帝陛下震怒,要以上善皇室的祖训来施与惩罚叛国者,必被地狱烈火焚烧。
所以,三日之后的午时,上善族祭祖的宗庙前。将进行一场火祭仪式。
到了当日,宗庙前的高台上,高高的柱子绑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只是她容颜憔悴至此,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骄傲。连日是来的折磨,被钉在了耻辱的柱子上,只是让她的身体现出了疲累,然她的心,在这一刻,止异常的飞扬,脸上现出少女时的神采,当年那个恣意嚣张的少女,似乎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此时此刻,她不再是青越国尊荣的大郡主,也不是那个一心想着复仇的悲切女子,她是任越扬,是那个人的越场。
闭着双目,脸上射出梦幻般幸福的神采,像是置身于一场美丽华贵的梦,不愿醒来但谁又知道,这些年来行尸般的生活,是否正是一场恶梦呢
大郡主沉浸在往日的美好中,所以当惊变骤起之时,她却有些反应不及。红莲一样的烈火开始在身边积聚,她的长发与衣裙在红莲中飞扬,仿如花朵绽放一般。
好漫长的一场梦啊,她现在是要醒了,还是会堕入另一个再也醒不过来的梦中
文敛拼尽了全力赶来时,却只看到熊熊大火中如凤凰花盛开一般的女子。火势已漫延到上身。连袖口与衣领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