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表情。可见当日见到的场景确实吓到了她,令她至今想来尤自忍不住颤抖,“他、他在杀人,好多好多人,他们拼命求饶,他好像都听不到。几岁的孩子也、也被劈成了两半。”
扶野的表情说不出是伤心还是愤怒,原以为被追杀而身受重伤的父亲,突然之间变成走火入魔滥杀无辜的嗜血狂人,这让他有些反应不及。扶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出最后一个问题他望着白兰,一字一字问得很认真,
“你生这个孩子,是自愿的吗”
一直怯怯的有如小白兔的女子,此时却lou出了母性慈爱的笑容,似乎一切可怕的记忆都已不在,身上的伤痛也已消息。目光望着前方,她用一种异常温柔的声音说道:“发现自己怀孕后,我一点儿也不害怕,肚子里孕育一个生命,让我觉得很神奇。我很爱他,因为他我甚至可以不怪你的父亲。”说到这里她将目光放在扶野身上,脸上是认真的表情,“其实也不能怪你父亲,他做这一切事时都是身不由己,包括杀人。可事实上他却是一个好人,知道他为什么离开我吗他怕有一天发作起来无法控制会杀了我,他初见时打了我一掌,而我不可能再挨得住第二下。”
扶野直视着她的眼睛,看到那里面满是平静与宽容,这个女子,也许并不是她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柔弱,或许她可以算是父亲那一段时光里最后的温柔。扶野深深地看她一眼,许下了承诺。
“我爹的儿子,我会照顾。”
白兰柔柔弱弱地笑了,笑得满是释然的轻松。说了这么些话后已然累了,伤重的身体显然再经不起劳累。白兰躺回床上,看着扶野异常虔诚地说了一句:“谢谢。”
“或许。是我应该谢你。”
卷三浪淘沙第七十一章言语疯狂状似痴
文敛与虞摇定好了计划,两人分头行动。离开虞摇现在的居所,一行人赶往玄启城。再次经过定州边界的那家客栈时,文敛惊讶地在你们看到了两个熟人当年的落姐儿与小顺子,只是落姐儿身边多了一位夫君,而年幼的小顺子也已长大。
“这里不是走私联络点后,叔父便将其卖了,被落儿与小顺子给盘了下来,落儿嫁得夫婿颇有资产,他们打理得很好。”虞摇远远地看着,轻声为文敛解说。
文敛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问道:“他们不知你还活着”
虞摇轻轻一笑,语气淡淡地应道:“是啊,他们以为我死了,所以才想守着这家店吧。”最后再深深地望了一眼,虞摇打马离去。
季均言不明其中详情,见此情景喃喃说了一句,“既然认得,那就去招呼一声呀。”
虞摇已慢慢走到了前面,文敛也调转了马头追上,离去前回首望了一眼,轻声道:“世事变幻难料,怎知相见不如不见。”
季均言在原地歪着头想了想,当看到妩妩追着文敛走了后,顿时便将才想的东西抛到九宵云外,扯着嗓子一边喊一边使了劲儿追上去。
癸丘国的皇宫里,皇帝的寝宫如今早已是太子的居所。这座整个宫里最华丽的建筑,看起来却是一片乌烟瘴气,宫人们都躲得远远的,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现在的太子殿下根本已经疯了,从三年前虞摇小姐的死讯传到宫里后,太子栾豫就已经不太正常了。以前的太子虽然也是残酷暴戾,却也还有着理智,可是现在呢,跟在太子身边的人随时会丧命,并且死状总是凄惨无比。根本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会发怒,什么东西会触犯到他,所以防无可防,防不胜防。宫里的人整天都提心吊胆过日子,以往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都已不存在,他们现在想的是如何能离那个疯子远一点。
栾豫每天晚上都会睡不着,他总会梦到虞摇满脸鲜血地来找他索命,父皇和其他兄弟个个死状凄惨无比地站在一旁看他,伸手拉他。会梦到朝中的大臣全都叛变,提着剑砍下他的人头,癸丘的百姓冲进皇宫,啃他的肉,喝他的血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浑身冷汗的醒来,然后睁眼到天明。所以,他的寝宫内总要点着宁神静气的香,后来香不能再起作用,于是他要御医加入某种可以麻痹神经的药物。
可是,随着身体的抗药性越来越强,就连这种药物也无法使他安睡了,今晚他好不容易闭了眼睡过去,那些该死的梦又来了。梦里挣扎无望时,栾豫想到那个唯一可以帮自己的人,突然喊了出来:
“国师救我,国师救我”
梦里那个将脸掩在袍子里的人,只留出一双冰冷如死人般的眼睛望着他,望着他,身形越来越远,慢慢退出淡化直至不见。栾豫大叫一声想要抓住什么,然而他抓在手里的却只有虚无。
朦胧中,同样冰冷没有感情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栾豫浑身剧震,心里不知是害怕还是渴望回来了,她又回来了,可是这回她不再是满身的鲜血,而是带着往日的风华出现在他面前,如果不是那眼里冰冷的寒意,他会以为又回到了从前很久很久地从前。
栾豫慢慢伸出手,梦呓般呼唤着那个名字,“虞儿”
他伸出手并不是要碰触虞儿,只是希望这次她能够停留久一点,那么多年不见虞儿活着时候的样子,他已经快要忘记了,所以,他希望这次的梦可以久一点,让他多看看虞儿摇现在的样子。
虞摇沉默地看了他良久,冷然开口道:“没想到你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天也怨不得。”
栾豫微怔,往常虞儿入他梦从来没来说过话,这回居然对他开口了。一怔之后,栾豫欣喜地笑了,“虞儿,你肯开口和我说话了。”语气陡然一转,变得尤为低落,“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不要怪我了好不好无壃现在也已不大和我说话了,你不要也不理我好不好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想的,你不要怨我了好不好”
“你敢说你不是有意的”虞摇的声音冰冷彻骨,“你敢说当初的命令不是你下的么”
“不,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想那样。”栾豫急切地分辩,生怕虞儿一气之下马上消失,“是我下的命令,可是可是出主意的却不是我不是我想你死的啊,虞儿。”
虞摇不动声色地问:“那么,是谁是那位国师吗”
“是他,就是他,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让我做的。”栾豫的声音变得激越起来,“我怎么会想你死呢,你忘了吗,小时候我就说过要娶你作我的皇后,无壃当大将军的我怎么可能要你死呢。”
虞摇的眼神一时变得很复杂,然而她最后还是压下了内心翻腾着某种情绪,用冰冷的声音继续问道:“是么那么你告诉我,那个人现在在哪里,那个所谓的国师现在在哪里”
栾豫忽然脸色大变,变得一脸戾气,“他走了,那个人在把癸丘国搞得一团糟后就跑了。我也在找他,找到他后我一定会将他抽筋剥皮。这世上没有谁能骗我,没有一个人可以背叛我”
看他渐渐陷入癫狂,虞摇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可是今晚来探皇宫,确是找遍了整座皇宫也没找到那个所谓的国师。看栾豫的样子再也问不出什么,她退开一步,招呼了帘子后面的人,身形一晃,两人便已消失在栾豫面前。
栾豫看到虞摇忽然不见,身子往前一扑,急得大喊起来,“虞儿你不要走来人,不要让她走拦住她”
远处的宫女太监听到声音,只探了头进来看一眼,看到太子在空荡荡的寝宫内状如疯狗般挥舞着手臂,横冲直撞,对着随风飘动的帘子大喊大叫。
太子又犯病了。所有人都这样想着,没有人敢kao近发疯时的栾豫。
虞摇站在宫外的墙头上,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轻声对身边的人说道:“整个皇宫的守卫如此差,看来癸丘国真的已经走到末路了。”她抬头望眼前之人笑了笑这一笑,有如天边弦月,不宁静沾尘埃,“赫,谢谢你陪多来这一趟。”
少年依旧冷漠的样子,回望她一眼,便与虞摇一起消失在宫墙上。
卷三浪淘沙第七十二章留与不留一纸间
“他不在癸丘境内了吗否则以栾豫倾一国之力如何会找不到。:”文敛眉头微皱。听完虞摇的话后做出如此猜测。
虞摇也是眉头深锁,想要对付天命流主,可若连人都找不到又怎么去对付
“此事也非全无办法,”文敛沉思片刻后忽然说道,“他根基在癸丘,若将他在此的势力连根拔起,不信他不lou面。”
虞摇闻言一喜,“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他即便要兴风作浪,可若没了供驱遣的棋子也是独木难支只是,以天命流主在癸丘多年的经营,势力盘根错节,怕是不那么容易将其除去。”
文敛却是微微一笑,笑得有淡淡的傲气,“没有金刚钻,怎敢揽瓷器活。这天下又不只是他天命流一家的。我一方势力推不倒他,难道不能连纵抗横”
“你的意思是”
“我文家再加索愁湖,你认为他一支天命流还有几成胜算”
虞摇吃了一惊,“索愁湖,他们肯听令于你”
文敛平静地笑了笑,“他们不是听令于我。但如果我要做什么,他们却也不会拒绝。”
虞摇静静地看她一眼,心中有些了然,也不再问,思索片刻后说道:“既如此,我去争取一下家族那边的力量,就算不能说动虞昊人倒戈,也尽量使其两不相帮。”
计议已定,两人分头行事。
索愁湖乃癸丘本土杀手,号称癸丘第一杀手组织,底下杀手何止千百,另上夙清夙渊他们带来的人,文敛相信可以将天命流的势力连根拔起。
这一日她在房里检看下面传来的简报,从各方汇聚来的资料作出分析,并下达新的指令。当她看到其中一份文件时,眉头明显的皱了起来针对癸丘天命流的行动,连日来居然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
文敛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待她看完后脸上已经结了一层寒霜,随侍在旁的夙清看见,忍不住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文敛虽然心中愤怒,控制情绪早已和呼吸一样自然,所以她只是皱着眉头,语气依然平静道:“派去对付天命流的人都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尤其是玄启城,天命流早已与官家连成一体,如今见天命流的人遭殃。那些人也都慌了神,竟然不管不顾胡闹拼命。”、
夙清听得气愤,一连挥舞着手臂一边高声说道:“那还有什么好说,一起将他们杀了便是。如果阿渊腾不出事手,我带人去。小姐身边有一个妩妩姑娘应该已经足够。”
文敛淡淡扫她一眼,夙清立时灭了气焰,低眉顺目猫儿般乖顺。
“若是能杀,我何必一早提醒你们。这些人现下是癸丘的官员,以后皇帝统吞并了癸丘治国理政的还是要这么些人,你现在将人杀光了,倒时皇帝找你要人去”文敛语气淡淡听不出责怪之意,可是夙清就是没有勇气抬头正视她的目光。
文敛站起走到窗边,凝神思索了片刻,回到桌边坐下,写了一封信交给夙清,“你派一个机灵点的人将信送给萧将,他看了之后自然明白该如何做。”
说完之后文敛招呼了一声窝在角落边睡觉的妩妩,踏步走了出去。
“小姐你要上哪儿去我马上将事情交待了跟小姐一起。”
文敛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不必,你替我在此留守,若有急事可敲钟鼓。我会马上回来。”
夙清大急,跺脚追了出去,“小姐,你总要带些人在身边吧,现在玄启城可不比以往”
她话还未说完,文敛已让妩妩带着消失在院中,隐约还能听到文敛最后一句话,“你不刚说有妩妩在身边已然足够。”
夙清只是干着急,谁让她武功不如妩姑娘,就算她带着一个人自己也是追不上。
文敛并没有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她只是去见一个人,一个同样与上善珑玦有密切关系的人。
耿青很兴奋,他这密间头子的官虽然很大,可是说起来实在不怎么好听,尤其是所做之事见不得光,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现在王爷终于要发动攻势了,这么多年的蓄势只为今朝,毕其功于一役,到时他耿青的功劳就是头等,日后风光自然不用多提。
这样美滋滋的想着时,忽听得身后奇怪声响,想也不想地回一掌拍过去然而还不待他手伸出去整个人便已动弹不得。耿青惊骇地瞪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人,等看清楚那个制住自己的人只是个模样纯稚天真的少女时,心里更是翻江倒海。
这两人是什么人怎么会无声无怎地闯入难道他的身份泄lou了耿青脸色越来越苍白,斗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这时,那个神色淡然的女子开口了:
“反应倒还快,只是有些卤莽。”这女子自然是文敛,而将耿青定住的便是妩妩了,妩妩此时正怒目望着一动也不能动的耿青。因为他刚才要袭击最亲最亲的文敛。
文敛拍拍妩妩的手,温声让他给耿青解了穴,自拣了张椅子坐下,望了此时神色古怪的耿青一眼,语气淡然道:“珑玦曾告诉我,说要癸丘官员的情报便来找你,他既如此信你,我也只好来拜托你一回了。”
耿青还是那种古怪的神色,不过他已没了刚才的敌意,刚才文敛说话时他便一直在仔细打量着,此时听到文敛说出上善珑玦的名字,更是无疑,却依旧掩不住惊讶,“你是文敛”
文敛微微一笑,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等耿青再有所表示,径直说出了此来的目的,“癸丘朝的官员一直是你在负责,哪些人留待以后用处想来你最是清楚。现在,我需要一份不留的名单,你做些整理拿来与我,不必全部。”
耿青一怔,随即明白她是为了避嫌,要保下的官员名单自然属机密。但可有可无不要的人却是数不尽,列出一些来也不算什么泄密。耿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恭敬道:“小姐稍待,我这就写。”
文敛点头,不经意加了句,“若有什么必除去的人物也可一并给我,替你一起办了。”
耿青脚步微顿,回过头却见文敛依旧是淡然地微笑着,怡然坐在椅上,对他这个密间的办事处也无任何好奇,没有四下张望一眼。说完了话便只逗着那位妩姑娘。
耿青很快便抄了一份名单出来,文敛接过后随意地扫了眼,在看到某个名字时顿了顿,抬头向耿青望去,
“怀慎”
耿青面色不变,镇定地答道:“此人确实颇为才干,也对王爷敬重。然而,这些年来癸丘朝政,百姓水深火热,他将这一切归到了王爷头上,曾于朝堂之上数次进谏讨伐王爷他既有此心,便不能再留。”
文敛托着下巴,轻轻摇头,“怀慎此人,想不到三年的官场磨砺还是没能看透,迂腐之气犹存。不过,此人既是你家王爷所选,该如何处置还是由他决定才好。”轻轻挥手,阻止了耿青的辩解,“我知你是为珑玦所想,但你若真为你家王爷好,便该知道他不愿事情演变至此。好了,你不必再说,怀慎那边我会处理。”
文敛说着站起身,走了几步忽又回头问他,“你可知癸丘国师”
耿青微感愕然,却依旧点了点头。
文敛轻轻皱眉,追问道:“那么,他是否确已不在癸丘境内”
虽然奇怪文敛为何这样问,他还是再次点头,照实回答:“我确定,栾豫将他安置在重重深宫,除了他本人外任何人都不允许去打扰。不过在三年前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那人离开了癸丘皇宫没有再出现过。”
文敛听了沉默不语,比起刚才的淡然她此时的神色凝重了些。想了想,耿青还是说出了口:“小姐可是要找他王爷交待我收网,尽量将人手收回。正好可以将闲置的人派去寻找。”事实上癸丘国师此人极为重要,他一直以来都是将其划做重点人物,不曾放弃过调查。
然而令他意外地是文敛竟然摇头,“不必。”
“可是小姐”
“不必去找,我知道他在哪里了。”文敛此时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看起来似乎在淡淡悲伤着,“这个人,你以来不要再管了吧。”
耿青望着文敛的侧脸有些不知所措,下意思地便点了头。
文敛看他一眼,淡然而笑,然后便与妩妩轻轻地离去了,留下耿青在原地发呆。
卷三浪淘沙第七十三章扶野来京故人见
得了那纸名单后,文敛下令展开了毫不留情的捕杀。\只是癸丘官场盘根错节,往往杀一人带出一大堆问题来,需再三小心加谨慎。如此下来,文敛在癸丘这边的人手便有些捉襟见肘,尤其索愁湖又不是她的直系属下,就算与上善珑玦严格说起来也是合作关系。她叫人送去给萧将的信没有得到这个索愁湖第一智将的完全肯定答复。
虞摇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文敛开始发愁了。正在她绞尽脑汁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出来时,消失几日的季均言忽然出现,带给了她一个极之意外的消息
有一个人来到了玄启城,正在找她。
文敛带着妩妩来到逸仙楼,当她看到那个白衣挺拔的身影时,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自从定州边界一别后,如今算来已经有三年多了,三年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印象中的少年长成了一方雄杰,可是当她看到年轻男子眼中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时,文敛也笑了,那感觉似乎一切都不曾心迹改变,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相见的那个时候。
“小五。”两人对视良久后,还是从梁渠赶来的扶野先开了口,一声呼唤,那三年的时间间隔便不存在了。
文敛一笑她年纪比扶野小,可这一笑却有些欣慰的成分在里面。也是,当年扶野只是莽撞少年,现在却是手撑实权的惊枭首领,在文敛看来,不啻于自己看管的孩子长大,足够抵挡一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