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陪你的。好好一个少年郎,多可惜呀。”
望着文敛妖媚一笑,“不要怪姐姐哦,黄泉路上有人相伴,这是姐姐最大的善意了。”
水般柔软的白绫霎时变做能取人性命的利刃,直取文敛咽喉处。白狼跃起身形迅速躲避,然而那白绫竟似长了眼睛一样,始终在白狼身后三尺,对着狼背上文敛的致命所在。
如砂罗眼睛眉梢堆着无尽笑意,凌空站在交错的白绫上,身如羽毛般被带着向文敛飘去,右手再微微一扬,再一条白绫冲着文敛而去,封死了白狼的前路。
“不要再逃喽,先你一步的人已经等得心急了,说你怎可迟迟不去见他们呢”
文敛在白狼背上晃了一晃,差点一头栽下如砂罗一直对着她使用惑心之术,她能够到现在还保持清醒,全是因为再用力抓紧了手,那手抓住白狼的两处,已然被鲜血染红。
前后无路,眼看着夺命的白色转瞬即至,文敛瞳孔微缩,如果让她此时丧身此处,她一时间居然理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如砂罗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什么文氏后人,其实还是不堪一击,她是如此,她身边的人亦是一样。余光看去那白绫缠成一团的地方,没有将尸体绞得粉碎,也是她今日最大的仁慈了。
忽然脸色一变,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身体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自动远远地逃离开。
裂帛之声,如刀枪交鸣一样,从最中心处,传了开来。
第八十八章生既无欢死何惧
成千万片的白绫四散而开,中心处如旋风一样迅疾地无数有形无声的白色光点齐齐往如砂罗疾射而去。\\本来在空中交错的白绫,眨眼间像是被看不见的细线绞成碎末,在空中化作无数的白蝶飘落于地。
当所有的白色碎片纷纷落在地上时,人的动作也一齐停了下来。
如砂罗睫毛轻颤,慢慢向前方不远处长身玉立的人看去,手指动了动,横在眼前的白绫瞬间裂作无数碎片,眼神微微一变,看着赫静默无语。
赫破身而出,此时静静站在文敛身边,低垂着头,像是什么也没生一样。沈放那边也早已停手,那名披风人回到了如砂罗的身后,目光微微一扫,看到了如砂罗手指尖的一滴血。
“护法”
如砂罗摆摆手,容慢慢在脸上浸染开来,向着文敛走近几步,眼睛看着文敛,话却是对着赫说的,“不错,不错,这样的身手,他们将命留下也不算冤啊。少年英雄,果然了得,姐姐先前还是看走眼了。”
文敛眉头微皱,这暗月教法的实力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小姐,他们好中毒了。”夙清抱着昏迷过去的莫云浮,手指连点,脸上浮起忧色。
文敛身躯微微一震,眼神如刀剑向如砂罗投去一眼,看到如砂罗在听到这句话时似乎也愣了愣。
“解药。”文敛沉声喝道。
“呵呵。有趣。有趣。”如砂罗着莫云浮淡淡看去一眼。手指轻点下巴。笑得一脸灿烂。
“小姐。不行了。呼吸越来越:。这样下去。恐怕”
敛再不迟“赫”
赫却没有立马行动。只是往如砂罗走了几步。全神戒备着。然而却不出手。文敛疑惑地向他看去一眼。“赫”
“他现在可不敢随便离开你身边则到时就算杀了我恐怕也会后悔终生呢。”如砂罗看着赫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眼神却是幽深冰冷地。末了望着文敛妩媚一笑。“文敛。我记住了。”
文敛一急步上前,然而有个人影比她更快地朝如砂罗扑了过去。
如砂罗只是手指轻弹,淡然一笑“毋沙,我们走。”
下一刻,沈放挥着剑扑上去,却只扑了个空明刚才还有两个人站在面前,现在居然是空空如也。沈放用力揉了揉眼睛,没有就是没有。
“哇,大白天还真见鬼了不成。暗月教,暗地里的影子,我沈放今天总算见到了。”沈放将剑往肩上一扛步向文敛走去。
赫仿佛松了口气,身体放松了下来着文敛淡淡说道:“刚才,一直都有人在强。”
文敛眼神微凝,夙渊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刚走近的沈放听到了不由哇哇大叫起来,“什么什么,还有高手在旁窥伺你都说是高手的了,那会怎样的高啊暗月教的人真那么恐怖”
文敛淡淡瞄他一眼,迅速地向夙清走了过去。“怎么样”
夙清一手抵着莫云浮的后背,脸色已有些苍白,显然是一直用真气在给她吊着,闻言摇了摇头。文敛眼神微微默然,目光向旁边的多多扫去,脸色瞬间白了白,张了张嘴,声音变得干涩,“多多他”
夙清不忍地移开视线,低声道:“我刚现他们中毒时,这个孩子已经”
文敛的身体几不可见地晃了晃,一双眼睁得大大地注视着多多童稚的面容,脑海里有一个脆脆的声音在说着:
“姐姐,你就是今天爹爹请来的客人吗”
“姐姐,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云香糕,我给你吃哦。”
“姐姐,你要常来玩啊,多多等你哦。”
文敛只觉嗓子干涩得疼,她慢慢蹲下身,将多多小小的身体搂在怀里多多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如睡中进入甜美的梦境一样。这个爱笑却不喜欢睡觉的孩子,如今,却是永远地睡去,再也不会醒来了。
“小姐,他们的毒”
“暗月教这次又是什么毒”文敛微低着头,声音里有了一层淡淡的冰冷之意。下毒的手段,这些人最是擅长,五年前二哥入狱时险遭毒害,现在,这个她只见过一面的孩子又躺在了她的怀里。为什么,这些人就不肯安生些,就如此喜欢下毒害人
“不是如砂罗下的毒。”夙清极轻地说了一句,文敛猛然抬头向她看去,那眼神竟让夙清觉得烫人而不敢与她对视。“也不是暗月教,多多和莫云浮身上的毒是她自己下的。我刚才看了她的手,毒药就藏在指甲里,可能是趁刚才混乱时服下的。”夙清一口气说了下去,然后便觉此时的空气静默的有些可怕。
过了一会儿,文敛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淡淡问道:“为什么多多是你的儿子,你为何这样做”
夙清感到怀里微微一震,看过去,只见莫云浮睫毛轻颤醒转过来。
“我想不出你这样做的原因
衡死了,你带着多多也不会活不下去。”文敛望着光里满是沉痛。她上世活得那样艰难,也还是坚持着活了下去,没有意义的死,跟没有意义的生一样,都是不值得同情的。
莫云浮看着她,眼里的痛楚比她更深,颤抖着双手从文敛怀里将多多搂过去,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落。轻抚着怀中孩儿的脸蛋,莫云浮泪落如雨,她慢慢抬头向文敛看去,那目光,说不尽凄婉哀切。
“我有愧于文老爷子。”文敛望着她的目光微微一颤莫云浮继续以微弱的声音说道,“既然,你作为他的后人不能谅解,我也就无法厚颜再求你照顾多多,与其让多多变成孤儿独自活着,不如让他和我一起”
“什么有愧什么不能谅解”文敛皱着眉,微带怒意地看着她,“如果说匡衡背叛爷爷,你作为他的妻子心里有愧也没有什么,就算你参与了此事我也不会怪你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这些,值得你这样做吗”
“我你不怪我”莫云浮有些呆愣地看着她,语气不由变得急促起来,“当日匡衡用计将老爷子骗来是知道的,可是可是我什么也没说。老爷子对我莫家有恩,他救过我爹,我却我却”
莫云浮一把抓文敛的袖子,眼里透出怨恨调更是渐渐转为癫狂,“那个人,拆散我和表哥害死我爹,后来又要害老爷子,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做不了。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却又不得不每天面对他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
如果不是有多多在,我会疯,我一定会疯掉暗月教的人找到他时,我就看着他死在我面前,我看着他流了满身的血,他看着我着多多,怎么也不闭眼些血,怎么样也流不尽我望着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高兴的感觉。等到我和多多也被抓走时却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甚至想,就这样死了也好”莫云浮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除了搂着多多的那只手没有松开外,整个人顿时如委顿的花瓣一样,连最后一丝生气也失去了,然而,眼泪却一直没有停止过。
文敛的眼神变的悲哀,莫云浮嘴角浮现一抹凄凉的笑容,声音变得空洞,“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再回到表哥身边去了其实,很久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就算有一日我离开了匡衡,也不可能再与表哥在一起了。那个时候,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多多,可是在你拒绝了我的请求之后,一切就已经不重要了。”
文敛顿时如被烫着一样退开了步,瞪着莫云浮,极力控制着不使身体颤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量,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出口:“我拒绝了你什么”
莫云浮渐渐无神的眼:微动了动,“你那天走的时候,我将纸条放在云香糕里给你,请求你的原谅,并且,带走多多,替我照顾他。我等了一天,你没有来其实我知道,多多他,毕竟姓匡。”
“不是这样的”文敛轻声一,脸色苍白到极点,旁边几人都担心的看着她。除了夙清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其他人听得全都是一头雾水。
敛慢慢握紧双手,望着双眼闭上的多多与生命在流逝的莫云浮,心底翻起的愧疚几乎要将她吞没,“不是这样的。”慢慢低下头,声音干涩,虽然觉得心口沉重地仿佛在下一刻就会窒息,可是她依旧坚持着说了下去,“我,没有看到纸条,不知道多多给我的糕点里藏着纸条,因为,我没有吃,也不知道最后放在了哪里。”
莫云浮微微一震,勉强撑开眼皮向文敛看去一眼,然后,嘴角流露出一抹解脱般的笑容,“这是天意,天意如此。其实不管将多多交给谁,都是丢下他一个人。多多怕冷,怕黑,怕我不跟他说话这样的他,我真的不放心让他一个人留下。让多多成为孤儿,我每次想起都会心疼得颤这样也好,也好,到了地府,他可以再喊我娘,我可以继续给多多讲故事。如果能忘了人世的一切,那样也好只是,对不起表哥。”莫云浮的声音愈来愈不可闻,“文小姐,你见到了表哥,替我向他说一声对不起,就说是云浮负他,若有来生若有来生,但愿他不要再遇见我”
双眼阖上,声音再不可闻,从说话时起便没有停过的泪水,在她闭上眼的时候,也终于不再流。这些年来,她或许在很多该哭的时候没有哭,蓄了太多的泪水,所以在临死之时,将半生的泪都流尽。
如果这一世的眼泪流尽了,下一辈子,是不是会多些欢笑,少些眼泪
文敛呆呆看着,良久无语,其他的人在听完后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也静默着,谁也没去打扰此时的文敛。
第八十九章昔日之言犹在耳
浩月一路奔跑到大门前,他听出了刚才那声音是匡伯,他们说匡伯昏倒后将他抬到了房里,却不知那位老得不能再老的匡伯是何时回到了大门。
匡衡死了,匡府的人都散了,那个给匡家守了一辈子大门的老人,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那位死去的匡家主人,而是来到了大门边,继续着他的职责虽然那扇大门可能已经没有看守的必要了。或许在他所剩无几的生命里,人的生死其实还比不上他每天开门关门的重要实在。
从大厅到大门的距离并不长,伊浩月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在跑的过程当中,他依旧觉这一段路是无尽漫长。只是,再漫长的路,终有尽头,而路的尽头那边,是他等候一生的人。所以,他觉得时间是一种煎熬,而他,在这种煎熬中感受着甜蜜。
伊浩月的这种喜悦奋之情,仅仅维持到他跑到大门边,看到了那走进来的人。停步,收笑,所有的表情刹那从脸上消逝,整个人,化作雕像他的喜悦,其实很短暂。
匡伯年迈混浊的眼睛,几天前还能看清楚东西,现在却连站在自己对面的人都无法看清面貌了。但是,虽然无法看清面貌,他依旧能马上认出夫人和少爷。涌进来的那么多人当中,匡伯知道夫人和少爷就在其中,所以,他很欢喜地重又喊了一声:“夫人,少爷,你们回来啦”
伊浩月愣愣地着,眼睛在看,却不知自己看到的是什么;耳朵能听,却分辨不出那些话的意思。他只是站着,望着前方,无法言语不能动弹,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丧失了肢体所有的功能。
如果可以,他真的宁愿自在做梦,或者彻底失去意识无知无觉也好,可是,虽然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中却还有着一丝清明,正是这仅存的清明,让他看到了比匡伯看到的更清晰的画面。看到云浮和多多同那些人一齐进来,然而,却是被人抱在怀里紧闭着双眼。他没有靠近,但那脸上苍白也尽收眼底,还有唇角那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迹。
脑海里有个在疯狂地喊着醒来,快醒来,这个是梦,是他做过的最可怕的恶梦。
不知过了多久浩月的手指动,然后,仿佛是一个暗号般,睫毛轻颤,眼珠转动,微微侧了侧头向前跨进一步整个人似乎活转了过来。
伊浩月的视线放在莫浮的脸上,眨也不眨那样直愣愣地看着,然后慢慢地步一步向她走近。一边走,一边伸出双手上慢慢现出温柔的笑容。他走到夙渊面前,将莫云浮抱了过去,夙渊任他抱过,安静看着,没有言语。
“云浮。我终于等到你啦。”
从后面赶来地其他人见此景。全都停下了脚步。没有说话。宫如暖目光黯然。而那个一直任性地宫倩儿眼睛湿润。泪水不由落下。
伊浩月抱着莫云浮跪在地上。神那么专注。动作那样小心翼翼。他轻轻将莫云浮额前地发丝拨开。声音轻柔地说着。“云浮。我终于等到你了。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你可知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多少年不。你是知道地。因为你也在跟我一样地等着。我做那么地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回到我身边。然后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一起在花下看书。在亭中赏月。你不是最爱听月夜下流水地声音吗我在我们从前去地地方建了一间绣屋。以后你就可以躺在床上。听一整夜地流水声。看一晚上地月亮。那里在春天地时候还开着小黄花。是你最喜欢地那种花”伊浩月将头埋在莫云浮地头发里。声音里地痛楚再也压制不住。“我做了这么多。为我们相聚地这一天准备了这么多可是。你为什么不遵守诺言当初不是说好了。无论如何。一定会有再聚之日。一定要等到再聚之日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
文敛越听脸色越苍白。一直握着地双手始终也没松开过。在伊浩月一声声痛楚地嘶喊中。慢慢地垂下头。站在人群之外地上善珑。对于眼前发生地一切从表情上看不出异样。他只是淡淡地向所有人看去一眼。而视线在经过文敛时稍稍停留。
伊浩月紧紧抱着莫云浮。浑身颤抖不已。虽然他埋着头。众人看不到他此时地模样。从那颤抖破碎地句子中。却很容易想像到一张泪水地脸。
“为什么你不等我为什么连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云浮云浮你不在了。我至今所做地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在其他人都为伊、莫两人无声默哀时,一个苍老的身影颤颤巍巍地向夙清走近,双手和声音都抖落得如秋风中的叶子,“夫、夫人死了,少爷,少爷怎么样了”
匡伯走到夙清身边,伸出手在多多身上来回摸着
是想唤醒沉睡中的人儿,“少爷,少爷累了睡着了吗皮了,不累着了是不会睡的,今天太累了吧,少爷那么小,哪里经得起折腾。”
夙清再也听不下去,就想要冲口而出。
“多多死了,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一个极轻的声音响起,让在场之人的心似都被扯了一下。
夙清微微一震,向文敛看去,只见文敛抬起了头,目光注视着她怀里的多多,很平静。
匡伯在听到那句话后,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些,嘴唇哆嗦着,随时要倒下的样子然而,已经干涸的眼睛没有泪水。庄笙走过去将他扶着坐下,看了一眼伊浩月,眼里也是黯然。
“你不是去救云了吗你不是文氏的后人吗为什么,为什么救不了云浮”伊浩月忽然抬起头向文敛质问道,看着文敛的眼神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眼里燃着怒火,而脸上,沾满了泪水。
文敛后退一步色变得白,没有回望伊浩月,也没有说话。
其他不少人眉,夙清怒瞪着他说道:“莫云浮不是如砂罗杀的,她是自己服毒,从一开始莫云浮就将毒药藏在了指甲里,她根本就是早作了自尽的打算这不关小姐的事”
伊浩月一愣,既而摇头道:“不会,云浮不会这样做,表妹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你若不信可以看她的甲,那里藏着毒颜色已经变了,一看就知。”夙清气恼他将过错推到文敛身上所以说话很不客气。
“夙清”文敛轻喝。
夙清抿了抿嘴,表情很有些甘愿,然而在看到听了这些话后的伊浩月情也转为怜悯。
伊浩月整个人便如被抽去了魂一样,有那么一瞬,令人直觉他其实已经死去。看看莫云浮此时的面容,伊浩月再开口声音是一种心死的平静,“云浮最后跟你说了些什么,她有没有让你带话给我”
文敛点点头,声音亦是平静的,“对不起她让我跟你说对不起。还有,她说如果有来生望再与你相见。”这一刻文敛脑中浮现的,是前世的种种虽然她所遇之人令她一生孤苦凄凉,可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