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他当然要揪出那人,还以报复
当晚文府的人都不曾睡安稳。文夫人连夜准备了明日要带给文离的东西,衣服被褥自不必说,甚至连夜壶也要带上,就差把文离自个儿的房间给搬去了。直到文若虚说,这些东西带去了也不会让进去,只带几件换洗衣物和被褥就行。文夫人这才作罢。
第二天,天未亮透,文夫人带上文敛和文巽一块儿去了巡检使的官署。文艮去了府衙,文老爷子让文若虚与文震父子俩带上自己的亲笔信去见知府大人。
巡检使虽然不在一地长驻,但也都有**的官署,平日里都会有一名文官打理,将当地的卷宗归档,并接受百姓的投书检举。到了巡检之时,便一起处理,遇有不能决断之事,有时甚至会上达天听。这是青越国独有的监督渠道,当今天子英明圣达,更是将此举发扬光大,在天元六年,发布诏告,要使青越国境无讼事。如今七年过去,青越国吏治清明,少有冤假错案,百姓对官府较为信任,这种情况,过往的历史可不曾有过。听说巡检一职,是在开国之初由一位奇人提出,只是奇人是谁,现在已不可考。
三人到时,官署还未开门,直等了一个时辰才得进去。昨日那名叫方正源的捕快领着三人来到关押文离的地方。这里的牢房都只是暂时收押,且三年才用一次,所以看起来还算干净。
文离被关了一晚,除了衣服头发略显凌乱外,人倒是还很精神。然而文夫人看到坐在草堆上的儿子,早心疼得跟什么似了的,忙将衣物被褥递了进去,甚至还想自己进去给文离整理一翻。
方正源自然不能同意,文离也在旁劝阻,说:“娘,你放心,方捕快并没有亏待我。我在这里很好,等三弟他们找到证据,或是这边不能给我定罪,我很快就能出去了。”
文夫人一副愁容,始终不能展颜,看着文离叹口气,“你一个小孩子家的,怎么能呆在这种地方。”说着转向方正源,“大人,我儿才十四岁,怎会被指控杀人,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夫人请放心。”方正源正色道,“诸巡检公正廉明,嫉恶如仇,不会放过一个犯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文少爷若是无辜,大人自会将他释放。”
文夫人还是放心不下,却也无计可施。遂对文离道:“离儿,娘晚上再过来看你。”
“不必了,娘。”文离不想让母亲如此劳累,他自己入狱倒不怎么放在心上,却不想连累母亲担惊受怕,“让娘亲担心,已是孩儿不孝,怎能再让您为孩儿如此辛苦。况且,探视规定了一天只能一次。娘您还是好好呆在家里,孩儿很快就会出去的。”
文敛在旁边看着一直没说话,她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有人要设计害二哥,难道只是让他坐几天牢便罢听爷爷的意思,这个叫诸休的巡检使是个好官,这条路走不通,那人不可能收买诸休让二哥坐一辈子牢。如果杀一个人只是让二哥坐几天牢的话,怎么也说不通,一定还有后手。那幕后之人一定隐藏在某处,等着打出最后的致命一击。
想到这里,她仰起头问方正源,“我留在这里陪二哥,可不可以”
文离吃了一惊,“小五”
方正源也显得有些意外,他望着文敛笑了笑,“不行的,文小姐,这里是只有犯人跟狱差才能呆的地方。”
文夫人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敛儿乖,二哥很快就会回家了的,到时再陪敛儿玩。”
文敛不由有些好笑,明明自己担心的要死,现在却反而安慰起她来。在母亲眼里,无论她有多特别表现得多镇定,她始终只是孩子,一个应该整天赖在爹娘怀里,需要兄长陪着玩的孩子。
低下头去不再说话,文夫人以为她这是失落的表现,搂得更紧了些,还伸手轻抚她的背以作安慰。
探视的时间很快到了,文夫人纵是万般不放心,也只有先回去。离开时,对方正源好一阵嘱托。
在回去的马车上,文夫人终于注意到反常的小儿子。从见了文离时起,文巽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这对向来活跃话多的文巽来说,实在是反常到不能再反常的事。难道是文离之事给他刺激太大
文夫人才为一个儿子担心,现在又不由操心起另外一个儿子来。她拉过文巽的手,柔声问:“巽儿,你怎么了是担心哥哥吗”
文巽本是一直低着头,此时抬起头来,平日调皮开心的表情全不见了,看起来异常难过。他看着自己的娘亲,有些艰涩地开口问:“娘,为什么为什么二哥要住在那种地方为什么不能跟我们一块儿回家”
文夫人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文敛也没想到这个平日大大咧咧的四哥,会问出这样的话。相对于她来说,文巽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孩子啊。
虽然一贯表现的很胡闹,但并不代表他真是个笨蛋。因为一直以来生活都很平静而快乐,从来不需要去忧心什么,最多也是偶然闯了祸担心被骂。可是现在,才十四岁的二哥却被人诬陷杀人,捉拿下狱。当隔着铁栏看到二哥坐在烂草堆上时,他蓦然感到一股深重的无力感,冰冷的铁栏隔在了他们和二哥之间。虽然学武小有所成,然而却奈何不了那拳头般大的铁柱,这甚至让他感到了一丝绝望。平生第一次,恨起自己平日的偷赖胡闹,如果他学到了本事,是不是就能让人不敢害二哥是不是就可以将二哥那个该死的地方是不是就能保护那些他想保护的人
十二岁的孩子心里,下了一个非要达成不可的决定。
第十五章狱中何堪身中毒
回到府里后,文若虚和另外两个儿子还没回来。\\而昨日住下的格桑,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便一直为文离祷告。
近午时分,文若虚与文震回来了,表情依旧沉重,看来知府那边并不能提供什么帮助。
将近傍晚时,文艮也终于回府。在这件事上,他一直都在自责,因为自己无力证明文离无罪。众人忙碌了一天,于事情没有多大进展,神色又各自沉重了一分。等到晚饭时,有人发现,文家的小姐不见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文夫人终于想起文敛今天说过的话,知道了她有可能去的地方。文若虚让她留在府里,自己领了几个儿子去将女儿找回来,格桑自告奋勇也跟着去了。
文敛确实是又跑到了巡检使官署,仗着年经小,又长得可爱,稍稍露出委屈的表情便让方正源妥协了。因此,这时才能坐在文离面前。
不理会文离目瞪口呆的表情,打开自己带来的糕点,递了过去。
文离愣愣地接过,眨了几次眼才确定自己不是出现幻觉,带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文敛说:“小五,你是怎么进来的”
文敛也眨了眨眼,说:“我让方大人准我进来,他准了,我便进来这里了。”
文离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还真是小五式的典型回答啊。
“你这样独自跑出来,家里人会担心的。”
文敛笑笑,“我来给二哥送吃的,等会儿就回去。”
文离忍不住笑了。他这个妹妹平日看起来似乎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地。而实际上。对家里地几个人却都非常贴心。这也是他们如此宠爱她地一个原因。
“嗯。那说好。我将这几块点心吃了。你就回去。还有。记得让方大人派人送你。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文敛只是看着他点头。这时候。那些人恐怕都已在路上了吧。她来。只是想确让一下二哥是否安好。只有再见一面。她才能够安心。况且。对于监狱她也不陌生。一个人呆在这样地环境里。其实总是会有恐惧地。能有人说说话也好。
文离拣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嚼了嚼却忍不住吐了出来。微微皱眉。“小五。你这点心是从哪里来地什么味道都没有嘛。”
文敛一惊。忙自己放了一块在嘴里。这是上次二哥去柳叶巷给自己买地那种点心。味道还是一样滑腻可口。慢慢将嘴里地点心咽下去。小脸沉下来。
文离见她表情不对劲。忙问:“怎么啦。小五”
文敛摇摇头,看着他问:“二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是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文离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你再好好想一想,任何跟平日不一样的地方。”文敛倾身抓住栏杆,表情异常严肃。
文离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文敛,不由自主地便照她的话做。苦想之下,终于还是发现了一点。恍然道:“今天晚餐后,肚子有点不舒服,可能是牢里的饭菜总比不得家里吧。”
说完才发现此时的文敛很不对劲,苍白着脸色,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还有小五在发抖文离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那个从出生以来就镇定如恒的小五,居然,在发抖。
文离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还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样的小五,让他很担心。
“小五,你怎么了”隔着铁栏抓住小五的手,触手冰凉,更加明显地感觉到小五在发抖。他也急了,一个劲地问,“你怎么了,小五不要吓二哥呀。”
文敛定定看着他,那样荒凉的眼神,让他彻底慌了神。
如果,她今天没有来;如果,她来了没有带任何点心。那明天来看到的,会不会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能让味觉彻底失去的,是怎样霸道的毒她不敢再想下去,蓦然站起身,对文离说:“二哥,你在这里等我。”便径直向外面走去。
那样小小的背影,不知为何,此时在文离看来,有着浓浓的悲哀,还有一种,似乎压制不住,要破体而出的,文离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文敛走到牢房外面,方正源在那里等着,见文敛出来便走了过来。
“去找大夫。”文敛直直地看着他说道。
“啊文小姐,找大夫做什么”文敛没头没脑的一句,让他没弄明白。
“去找大夫”文敛重复一遍,而她脸上的表情让方正源也不由地感到心惊。
正在二人僵持时,文府的众人终于赶了过来。看到眼前情形,文若虚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方正源想到自己刚才被一个八岁孩子的气势所慑,不由露出一丝苦笑,道:“文小姐让我找大夫。”
毕竟是文家兄弟更了解自己这个妹妹,听得这句,文震脸色微变,问她:“是不是二弟出了什么事”
从刚才开始,文敛四肢一直冰凉,除了赶紧找大夫这个念头,脑中一片空白。在看到亲人后,听到文震的问话,这才慢慢缓过神,眼神才活转过来。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因为看到亲人,心绪稍懈,语气里的恐惧终于丝丝泛出,“二哥他,中毒了。”
在场诸人皆大惊失色,震惊莫名,文家众人更是多了一份震怒。文若虚此时表现出一个父亲该有的镇定与怒意,迅速对文震说了一句,“快去请毕大夫过来。”然后径直向牢房走去。
文震转身跑了出去。
方正源甚为意外,才刚送文敛进去时那文府二少爷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子就中毒了呢然而兹事体大,他不敢耽搁,马上叫人去请巡检使大人,自己跟了过去。
文艮牵起文敛的手正要进去,格桑这时才有机会说话,看着文敛,说的有些小心翼翼,“那个,我会一点医术。”
文敛一顿,猛然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她怎么就没有记起,棘罗人向以巫医之术见称,尤擅解毒,而此术又主要是掌握在王室之人手中,那身为一个部落公主的格桑不就是此际她最需要的人吗文敛不由分说拉了她往里面跑去。
进去了却发现里面的人脸色都有些怪异,尤其方正源看向文敛的目光,更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文敛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她说中毒的二哥,现在看起来却是好端端的,外表无任何异样。
文敛没去理会众人的目光,只看着文离对格桑说了句:“去看。”
倒是格桑知道很多厉害的毒,表面是看不出来什么的,越是无迹可寻,越是霸道可怖。她走过去为文离把脉,查看舌苔,最后取出一支细长银针,在文离舌尖轻轻一刺刚才还在怀疑的众人,此时脸上都变了颜色。
那银针上的血漆黑如墨
第十六章莫道无觉人不知
格桑的表情很凝重,刚才因为切脉查探都看不出异样,她才在舌尖取血。细看银针上的血色,凑到鼻前嗅了嗅,脸上神情更沉重了几分。
文巽早已按捺不住,冲口问道:“我二哥中的什么毒”
知道自己中毒的文离,其实最是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中毒前后,他真的没觉出任何异样。
格桑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文敛,语气凝重的说道:“此毒名为无觉,由山金车、七叶树、藜芦等有毒物质以南壃秘术练制而成。中了这种毒,毒性绝大部分会凝聚在舌尖,所以中毒之人会失去味觉。”文离听闻身体微震,看向一边的文敛。格桑眉头深皱,这种毒即使在棘罗也是少见,缓缓看了众人一眼,继续道,“中此毒者,七个时辰内毒发,死状与猝死无异。而那时,毒气已游走于全身,再也查不出来。”
所谓无觉,既指丧失味觉,也指中毒后无知无觉。
众人脸色苍白,全未想到此毒厉害如斯。文若虚看着格桑,表情异常沉重,“可有解毒之法”
格桑沉默片刻,“我没有解过这种毒,但知道药性还能够试试。只是,并无成功把握。”
文若虚勉强压制下心底恐惧,却压不下丝丝爆发出来的怒气,他转头看着方正源,“方大人,我儿在你们的看押下出了这种事情,我不放心再把他留在这里。我要带他回去,如果不允,我文家不惜拼尽全府之力放手一搏。”
方正源眉头深皱,看押的嫌犯被下毒,他们难逃其咎,只是若将人放走,他却作不了主。正当为难之际,牢里进来一个人,身上散发的无形威势让整个牢狱骤显逼仄。
“眼下解毒才是正事,既是因本官看管不力以至令公子身中奇毒,本官自当负责。”那人一指身边的五十老者,“这位是宫里的御医淳于大夫,我让他去府上,相信对令公子的毒会有所帮助。”说完对老者点头,老者自去为文离检查,然后对着方正源发话,“方捕快,你派人将文离送回文府。”
“是,大人。”方正源恭敬领命。
这便是二十四路六大巡检使之一地巡检使诸休么从他进来那一刻。在场之人仿佛身上被压了一座山。全都有些喘息不易。开口也成难事。青越国地六大巡检使。官职权势不下于一个封壃大吏。所到之处。众官慑服。巡检一名。果不虚传啊。
淳于化检视完毕。看了格桑递过来地银针。转身对诸休回禀:“巡检使大人。文离所中确是无觉之毒。”
诸休听了。沉声问:“你有几成把握可解”
“六成。因为发现时早。”说着伸手一指格桑。“加上这位姑娘以银针止住了毒气扩散。有六个时辰研配解药。且下官与这位姑娘共同商讨。如此。要配制出解药也更易些。”
“如此甚好。”诸休看向文若虚。“文当家放心。令公子在本官巡检期间出事。本官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文若虚担心儿子。他现下不想追查那下毒之人。解毒才是当务之急。
一旁沉默的文艮突然开口,“大人,我二哥被指杀人,如今入狱一日便遭下毒,可见是被陷害,当是有人想借大人之手,除掉我二哥。”
诸休颇为讶异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沉吟道:“此事确有蹊跷。若果真如此,那背后之人着实胆大妄为。”眼神一冷,多年造就的杀伐决断之气散发出来,“既然有人要邈视律法,本官定当严惩不怠。”
“草民在此先谢过大人。”文若虚躬身行礼毕,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府,“草民心忧犬子安危,还请大人允草民先行告退。”
“这自然。”诸休点头,立马着方正源送文离回府,中途忽然想到什么,问,“何人发现中毒之事”
已经走了两三步的文若虚顿足回身,答道:“是小女文敛。”说话之时目光转向文敛,脸上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神情。
“哦”诸休微微吃惊看向那个小女孩儿,却发现八岁孩子的脸上有种远超的安定。
文若虚不再多留,领着众人速速赶回文府。
半路遇到领着临江名医毕华赶来的文震,便一道回了文府。
文夫人正在担心文敛,听得下人说老爷、少爷跟小姐都回来了,高兴地迎了出去,却看到门口浩浩荡荡涌进来一批人,文离被众人围在中间。
文夫人惊喜其名,走近了却发现所有人都是一脸沉重。
“怎么回事”文夫人问丈夫,一边拉起文离的手,上下看了看,还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儿子,脸上现出喜色,“离儿,离儿你回来了。”
文离任母亲拉着,只是脸上不由露出苦笑。文夫人看到一边的毕华,奇怪问道:“毕大夫,你怎么来了”心下一颤,不由自主地看向文若虚。
文若虚尽量将语气放轻松,“夫人莫担心,离儿是中了一点毒,所以叫毕大夫过来看看。”
“中毒”文夫人蓦然脸色一白,拉着文离不住问,“怎么会中毒中的是什么毒”
文离反握住母亲的手,安抚道:“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毒。而且巡检大人还派了一位御医过来,一会儿的事,一天也要不了。而且因为中毒,我已经洗清嫌疑了。”
中了无觉,最多活七个时辰,那么配制解药,自然也不会超过一天。
文夫人在文离的有意劝诱下,暂时放下心来。转而看向文敛,摆出母亲的架势,“敛儿,你才多大点,怎么可以乱跑若是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