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哪去。既然无意文道,那今后便好好跟着根木习武,等过些日子,再给你寻个合适的师傅。”然后话一转,语气加重了些,“只是上午的文课照样去,好歹是文家子弟,若不通文墨,即便是商贾世家,传出去也会惹人笑话。”
“哇,爷爷最好了。”文巽欢呼一声扑到老爷子面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能学得上好武艺,将来长大了出去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那可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啊。爹爹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叔叔,听说就是少时离家拜了高人为师,至今杳无音信呢。
文老爷子被他扑的措手不及,平日总是样子威严,很少跟后辈嘻笑玩闹不过,偶尔来一次,似乎感觉不错。
看来李漾白很明白他的意思啊,露出笑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文家老三文艮,到这时才站出来,说了句:“我过午去觅安先生府上。”
“哦。你去吧。”临江名士王觅安是文艮地老师。这个孙子小小年纪便气度沉稳。行事冷静。很是让他自豪啊。
这时管家来报。饭厅都已布置妥当了。另外。瑞姨娘带着自己地女儿正候在外堂不敢进来。想来也知道女儿做了什么事。文老爷子淡漠地点头。“让人领到饭厅一起用膳吧。”
瑞姨娘是个体态丰满。样貌颇为美丽地女子。十二年前。嫁给当时只是县主薄地陶家二少爷陶润泽。而现在陶润泽已是工部员外郎了。陶家可说是官宦世家。这一代除了陶润泽做到员外郎。陶家四少爷陶润卿在今年做了通源县县令。陶家老爷陶奎则捐了个翰林院修撰。因为生地都是女儿。陶二少爷后来纳了一妾。现在有了一个六岁地儿子。
用膳时都守着食不言寝不语地规矩。餐毕。文老爷子只淡淡地瞄了陶家母女三人一眼便回自己屋了。文夫人让丫鬟将几位少爷小姐并二位表小姐一起带了下去。坐下来跟自己地妹妹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对于今天这件事。将自己地态度恰到好处地表达出来。瑞姨娘唯唯应诺。她在夫家并不怎么有地位。因此对着在文家地位尊崇地文夫人。即便是自己地亲生姐姐。也不敢轻言冒犯。
文夫人见目地达到。再随意扯了几句家常。也自回屋去了。
这里文震四人将文敛送回她住地院子。略坐了坐。将丫鬟送上地荼饮了也便要走。文巽起身走到文敛面前。弯下腰嘻嘻笑道:“小五。四哥要走了。来。叫声四哥听听。”
文敛注视着他,淡淡的笑意浮上面庞,轻轻唤了声:“四哥。”
“唉呀,小五真是太可爱了,四哥真是喜欢死了。”文巽立马眉开眼笑,得意到忘形。他本是最小,好不容易有了个妹妹却又一直不会说话,今天文敛终于开口了,自然要听她叫个过瘾。
如果换成其他人,叫一个比自己心理年龄小许多的孩子为哥哥,恐怕会叫不出来。但文敛前世虽然有家人,却不曾享过一丝亲情。救她出牢狱的姑姑,只是为保住自家兄长的一丝骨血,加之对生她的那个女人恨之入骨,自然不会对她表示什么亲情。所以,在某些方面单纯异常到无知的她,食髓知味,已经不舍得放手了。
文离在一旁看了,不甘好处被文巽一人独占,也凑了过来,冲着文敛一笑,“小五,叫二哥。”
“二哥。”文敛有求必应。才叫完,便觉眼前人影一闪,定眼看时,只见文震和文艮站在了面前。文震看着她温和地笑,文艮却只是酷酷地站着,然而文敛从他更显明亮的眼神里,看出了这个外表冷漠的三哥实际上也是激动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一开口却带了自己也不明白的让心颤栗的浓厚感情,“大哥,三哥。”
这一声唤,便如宿命般的注定,从此刻入骨髓,牵绊一生。
文艮向无表情的脸上,此际露出了难得的一笑,温暖灿烂,有如朝阳。
第七章莽云烟缠蛟舞凤
文老爷子的书房,独占一隅,平时未得老太爷允许不准进来,因此显得格外冷清。时值初秋,庭院里的树叶子渐黄,风一起便蔌蔌落下,更添凄凉。
此时文解明正在书房与人谈话,不必吩咐,文府的人都不会前去打扰。
文老爷子翻着手中书册是几个孙儿平日做的功课。一一翻看后放下,问坐在对面的人,“如何”
这是个不到三十的年青人,着一袭白衫,衬着一张俊秀面孔,整个人更显挺拔飘逸。听到问话后也并不看着文解明,依旧注视着书房窗台上的一株小小茶花,声音里带一丝淡淡笑意,“除却四少爷,另外三位少爷在军事、民生、商道上都非常有天赋。老师当年的话,看来要逐渐应验了。”说完后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是非常清爽好看的笑容。
文解明不觉微皱起眉,“令师是一代奇人,我向来敬佩,由你来教授他们学业,我自也放心。只是令师当年的那番话,究竟是否果如其然,现在下定论,还是早了些。”
青年微微一笑,“老爷子的为人,家师也是极佩服的,否则,也不会让漾白来到此处。家师当年说过,十年后文家会有一个变数产生,现在看来,那个变数就是五年前诞生的小小姐。而依小小姐的表现看来,的确不是普通的孩子,如此,也不必太过忧心才是。”
文解明露出思考神色,“便是这样,我才会亲自教导于她。然而,究竟变数为何,现在却是谁也不知。”
“是啊,”李漾白微微叹口气,脸上笑容不减,“老师穷一生之力研习星相术,终还是不能知晓万事。”
文解明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不知海途大师现在何处”
李漾白摇了摇头,眼底有隐约的忧虑,“老师说有一个未解之迷要去寻求答案,走了八年,一直行踪不定。老师年岁渐大,如此奔波劳累,我实不忍心。只恨我资质愚钝,不能为师解忧。”
文解明看着他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海途大师也说过自己的天命之期未到,等他寻到答案,自然会回来。”
李漾白忍不住露出苦笑。“寻到答案谈何容易。老师临走时说过。万法由心。道生自然。一切皆有命数强求不得。如今老师执着追寻。谁也不知结果如何。”
一时间。文解明也无话可说。书房内重归宁静。
是夜。城里亮起万家灯火。众人大都准备吃晚饭之际。临江城外地驿道上远远行来一辆马车。赶车地是个护卫模样地人。三十来岁。动作一丝不苟。双目注视前方。只偶尔闪过一丝精光。
待看得到城门时马车停了下来。赶车人靠近帘子向里面地人请示。声音异常恭敬:“主子。前面是临江城。要进去歇一晚吗”
帘子里默然。那人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维持刚才地动作未变分毫。片刻后。里面地人发话。“不必。藏元老师已从西边回来。我想早些见到他。”
竟是一个小孩子地声音然而那声音淡定沉着。有一丝说不出道不明地韵味。只听声音。便让人产生一种伏首膜拜地感觉。
“是。”没有一丝废话,提起缰绳绕路远去。
初秋之夜,夜凉如水,当渐起的风不经意间拂动车帘时,借着此际明亮的月光,帘内之景一晃而过。那一霎间,天地万物在眼前尽皆失色,一切光亮都凝结在那个人身上,所有言语无法形容,因为那本不是世间所有除了降临的神祉,凡人怎可拥有那样的容颜与神采
不是惊艳,那样说是一种亵渎;也非震惊,而是不可直视,只能膜拜
那个如天神一般的孩子,有着一双比这秋夜更深遂的眼眸,在这凉风习习的夜晚,静坐于车,仿佛亘古如是。
马蹄声渐行渐远,终于掩没在浓浓的夜色中。
文府,众人用过晚膳各自回屋,文老爷子将文敛叫了过去。
文敛坐在专门为她设的小板凳上,抬头看着坐在床榻上的爷爷,等他开口。文老爷子为了亲自教她,便需时常相伴,而老爷子的书房跟里屋就成了她常待之处,然而像今天这种情况却是极少的。或许她今天开口说话让老爷子极度重视想到了一些事情。
文敛不开口,心里可有可无地想着一些东西。从她进屋后老爷子便一直拿现在这种审慎的眼光打量着,可是坐了将近一柱香时间,看她没有任何的躁动,表情安静地便像是这样坐一辈子也无不可,老爷子终于放弃,并有些挫败的承认:要比定力,无人可比过他这个孙女儿。
将表情调得尽量慈祥温和,语调也放得很轻,文老爷子看着她开口道:“小五,爷爷这段时间教你的东西都有记住吗”
文敛犹豫了一下,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如实说出。抬头看到面前老人眼底隐有的企盼,最终作了一番修饰,“并不全都记得。”像那些无关紧要的话便是给忘了。
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毕竟他教的那些东西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不过若他知道,那具小小躯体内实则是一个非常成熟的灵魂,就不知会作何感想了。
“嗯,那以后在爷爷这边学完后,去学堂与几位哥哥一起吧。”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这样对一个孩子不公平,从床头的书柜里摸出一本书,厚厚的却是一本手抄书。怜惜地用手指抚过书页,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神情,有追忆、缅怀、伤感、敬佩这个向来严肃的老人沉浸在了某种感情中,文敛也不免生起一点小小疑惑。老人很快回复过来,将书放在文敛怀中,轻声说,“这本书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写的,里面的故事很精彩,现在爷爷交给小五,等到小五全部看懂看完的时候再拿回来。因为这可能是世间惟一的一本了。”
文敛低头看过去,只见扉页上写了大大的三个字:西游记
翻开来,第一页上提着首词,词曰: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迳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越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文老爷子见她翻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摸了摸她的头,道:“小五拿回自己屋吧,若觉学得累了,便拿这书翻一翻。很多年前有人曾说,阅此书能忘世间烦恼,得大乐趣。”
听出那话里含着莫名伤悲,文敛只是点点头,合上书,小心抱在怀里,随候在门外的管家出了院子。
走在静静的长廊上,文敛脑海中浮现出刚才的那首词,以及旁边的批注词是工笔小楷,而那几个字却龙飞凤舞,极尽洒脱狂放之姿,写的是:
愿作一樵夫。
第八章恶风波辨玉藏机
虽然隐隐知道,很多事并非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只是有人不说,也只好随他。
日子便在这平常的生活中过去了,文敛窗外的那株桃树,开了三次。每当桃花盛开之时,她都会支起窗棂,趴在窗台上,细数那一朵朵妖艳的桃花。晓环问过她,为何不去树下看,那样岂不是看得更清楚已经长的略有身段,眉目轻灵的文敛,只是向着她笑笑,依然注目一树桃花。
要如何跟她说,只要尚有距离时,便能保有一颗平常心,便只会存着观赏之心,任她花开化落,即便零落成泥,也是这世间的一种美好。
如果靠的太近,或许心里就不只是这样的美,也许,还会存了别的东西。
晓环却还未从那样的笑容里回过神来,服侍小姐五年,却依旧了解甚少,而每当小姐露出那样的笑,便总存了小姐不再属于这世间的念头,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化归于天地间。
三年来,并未发生过多少事。与临国小打小闹的战事,没有影响到百姓的日常生活,而文家在临江的商铺又多出了几家。文家的二少爷文离,近年来经商天赋逐渐显现,文老爷子给他的几个铺子在他的管理下,不仅远远领先于其他的店铺,最近一年来,甚至陆陆续续吞并了几家同行。
这天文离寻视完几家铺子,拣了最近的一家茶楼上去坐了,正临窗赏着街景,一杯茶喝到第三口,杯子还未放下,有人急步走了过来。
“二少爷,出事了。”来人是店里的伙计,神情慌张,连应有的礼数也给忘了。
文离自不会在乎这种虚礼,听的伙计如此说,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只是他已非三年前只会嘻笑的顽童,早已练就一副遇事不动声色的本领。遂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下,待那伙计缓过气来,这才问道:“出了什么事”
少东家的镇定也让他冷静了许多,方记起刚才的失礼,忙施了礼恭敬答道:“玉器店有人来闹事,说我们卖假玉,店铺的何掌柜和高管事都在。只是那人闹着要见东家,所以高管事叫小的来请二少爷。”
文离眉头微皱,眼皮微掀,便有了一股淡淡的迫人气势,“有崖不能处理吗”一边说着已经站起身,迈步向外走出去。
伙计跟在身后。依旧恭敬回答:“高管事说。最好请二少爷亲自过去一趟。”
难道此事另有隐情高有崖地能力他是相信地。打从二年前自己将他从伙计里挑了出来。跟着自己作管事。帮忙解决了许多事情。虽然也才十八岁。但论起处事之能犹在自己之上。
店铺离此并不远。不一会文离已来到了这家玉器店。里面一个四十来岁地人一脸恼怒地说着什么。高有崖带笑站在一边。中年胖掌柜何必会偶尔上前劝慰一下。因为那人高声喧哗。外面已经围了一大堆人了。
那名伙计为文离开道。一边拨开人群。一边叫道:“二少爷来了。各位请让一让。”
高有崖迎了过去这是一个面相纯朴地少年。笑容宽厚。五官很是清秀。走过来附在文离耳边说了几句。文离眼中闪过刹那凛厉。
那个本在高声训斥地人见文离走了进来。便住了嘴。一脸怒气地看着他。然而他脸上那一闪而过地喜色并没有逃过文离地眼睛。眼神不由更沉了几分以为我年纪小好欺么便先让你得意几时。
文离指着他问何掌柜,“便是这位客人对我们的玉器不满意吗”
何掌柜未答话,那人已抢先怒道:“你们卖假玉骗人,难道还不能让人说吗这块玉是我昨天在你们店买的,门口卖玉饰的老板可以作证,因为我买了玉后去他那里配了根绳线。昨天晚上我有个朋友来家里,我将这块玉拿出来给他看,他原来也做过玉器卖买,看了之后说这块玉是假的。我本来还不信,拿着去问了几个玉器老板,大家都说是一块假玉。我今天便是来讨个公道你们敢说这块玉是真的么”
那人说完,眼中露出一丝得意神情。
文离淡淡看他一眼,向门口的玉饰老板走去。哼,真当我笨蛋么若去辨别这块玉的真假,不就是看着圈套往里钻,那今天就真是跳进澎河也洗不清了。
“金大叔,昨天那块玉你有仔细看过么”因为地摊就摆在自家的店铺外,自然也认得。
金大叔为难地看着他,“因为是文家铺子的玉,我也就没细看。不过,”说着话锋一转,“我不相信文家的铺子会出假玉。”
文离冲着他笑了笑,“谢谢金大叔。”
“你什么意思”那人冲了过来,一脸怒气地指着他,“难道说我诬蔑他们那天你也是亲眼看到我进店里买玉的,这玉上还有他们文家的标志。”顿了顿,语气略为转和,露出一副理解的样子,“我知道文家向来声誉好,但这家玉器店是文二少爷接手不久的,保不齐他小孩子家为了争强好胜便换了批假玉来。”
文离心下了然,原来如此。果然是见我年纪小想乘机占便宜。
他刚刚仔细看了一眼,这块玉仿制的跟他们的玉很像,有崖也说,那块文家的标志在外人眼中看来是分不出二样的。想来那些人为今日之事做了很充足的准备,心里冷笑,他当然不信凭眼前这一人便能设计出如此紧密的计谋。或许那背后之人不只是针对他也说不定,很有可能是有人看上了整个文家
转过头望着那人,轻声问了一句:“你肯定这玉,是在我们店里买的”
本能脱口而出的话,不知为何看到文离淡定的表情后却有些退缩了,下意识地一挺胸,强道:“当然,我还能指出是哪个人取的货,哪个收的银。”
这时,突然一名伙计站了出来,向着文离很是激动地说道:“二少爷,昨天这人确实来买过玉,正是小人接待的。但小人可指天发誓,当时卖出的绝对是真玉。”
“哼,现在你当然会这样说。”那人表现出一脸不屑。
文离摆手止住了那名伙计,招过高有崖对他小声说了几句,高有崖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文离接过盒子,微微一笑递给那人,“这是二百两银子,你昨日买玉共花了二十两,既然说玉出文家有假,我文家自然要给你个交待。”然后不管那人要说什么,面向众人振臂高呼,“各位,我文家的商品向来有信誉保证,无论任何原因,只要发现货品出了问题,我们一律十倍赔偿。若是对商品有什么改进的建议,更有重金酬谢。当然,若有人想趁机取巧,坏我文家商誉,我文离自当回报。”说最后一句时,有意无意地向那人瞄去。
第九章初显峥嵘露端倪
明明才入夏,却忽然浑身起了一阵冷意。看了看文离,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挂着无害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具威胁性啊。当是自己想多了,打开手中盒子,笑意控制不住爬上脸庞二百两啊,当日那人给了二十两让自己来买玉,然后今日便换了这块玉来此,也就是说,自己一钱银子不花,转眼便赚了二百两。
当他双眼放光看着手中银子时,却不知脸上神情尽落入文离眼中。
此时围观的人群开始散去,文离最后的一番话,除了少数几人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大多是被此挑起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