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到那个熟悉的房间,明明近在咫尺,却只能仰望着那张巨大的檀木书桌,上面陈放着一沓厚厚的稿纸。
我鬼使神差走上前,努力踮起脚尖将它拿了起来。这种类似于偷窥别人**的高度紧张感加速了肾上激素的分泌,我的
额头和手心很快溢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燥热的夏风穿过书柜旁那个小小的窗口掠进来,拂在面上痒痒的,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清爽和刺激。我小心翼翼地翻阅着纸张,上面的字迹大多是工整端正的,苍劲有力的钢笔甚至划透过纸背染下墨黑色彩。
咚咚咚,强有力的皮鞋声突然在走廊响起,我的心跳猛地一滞,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你在书房里干什么?”父亲震怒的声音如期响起。
我却平静了下来,转过身仰头直视他,炫耀般晃了晃手中的东西,“你猜?”
“你……”也许未料到是这样的回答,父亲瞪着我,神情似乎要将我吞下去一般,“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啊,是不是又想揍我了?有本事尽管来吧。”
他显然被我这种得意洋洋的语气激怒了,捋起袖子眼看就要朝我走过来。
“但是你揍不到的。”我低下头,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忍不住要滴出来了,啊,真丢脸。
“再见了,爸爸。”
“先生?”耳畔似传来轻柔的呼唤。
叶清晖慢悠悠睁开眼,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机舱顶部,以及空姐甜美的面庞。
“我们的飞机马上要降落了,请您保持遮光板在打开的状态,谢谢合作。”空姐脸上依旧保持着公式化的笑容。
“哦……不好意思……”睡眼惺忪的他点了点脑袋,顺道伸手抬起了窗户的遮光板。已是太阳西沉,黄昏将至,茫茫的云海在夕阳中互相交融,幻化成一道迤逦的风景。
“噗嗤。”隔壁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叶清晖扭头,坐在旁边的女孩摘下黑色的眼罩,揶揄道:“有人见到漂亮的空姐,眼睛都直咯。”
他轻叹一口气,“是啊,可惜我没有这个福气……”
“是是是,”女孩索性伸手揽住了他的胳膊,笑眯眯道:“叶公子,不好意思让您委身于小的了。”
叶清晖又好气又好笑,只得点了点她的脑门。
不一会儿,感受到越来越明显的耳鸣,他从机舱内向外俯视着下方的版图,纵横交错的公路,蜿蜒连绵的河道,绿油油的田字块,各种各样的色调交织在一起,由淡变重,由模糊变清晰,越来越触手可及。
直到飞机触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他这才轻吐一口气,终于到了。
等拿完行李再撘出租赶到市区,已是晚上八点钟左右。他们终于来到了出发前早已订好的酒店办理入住手续,却被前台意外告知这间房前两个小时前已经被临时退掉了。
“怎么回事儿啊?”林悦郁闷不已,嘟起了小嘴。
叶清晖也一脸愕然,转身拿出手机,先头下飞机未曾留意,这时一看果然有好几条短信,对方颇为无奈地告知临时换了酒店,非常抱歉之类的云云。
林悦凑过去一瞧,有些不乐意了:“你这客户也真是的,哪能说换就换啊……”
幸好新的下榻住所离这里只有十多分钟的路程,他索性拖着箱子顺着手机导航一路走了过去,找了颇久才在一个拐弯的小角落找到了所谓的新住处:一个不起眼的小招牌上印着“隆城宾馆”四个字。
叶清晖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先前的酒店好歹也是个挂牌三星,而现在这个充其量也就是个招待所水平,二者水准清清楚楚摆在那儿,顿时高下立判。他心想能因为旅游旺季好一点的酒店实在太难订了吧。还好出门在外,他也不是一个特别讲究的人,便提着行李往里走。林悦表面虽然也有些勉强,但不好在叶清晖面前发作,哼哼唧唧了几句便也跟着他进去了。
胖胖的店老板正趴在前台打瞌睡,见有人来便打起了精神,“小伙子,住店啊?”他招呼道。
“已经预定了的。”叶清晖报了名字,老板便明白了,掏出了房卡交给他,“房间在七楼,您慢走着。”
“一间房啊?”林悦凑过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然后便吃吃地笑了起来,“阿晖,你又想什么坏点子了?”
叶清晖的脸蛋有点燥热,开口道:“老板,再开一间单人房吧。”
“啊?”老板有点傻愣,“订的时候可说的是要一间啊。”
叶清晖面皮薄,偏偏身边的林悦又不知所以地笑了起来,他只得重复了一遍:“再开一间吧。”
老板便应了一声,自顾自拿出房卡来登记。刚好,今天房间没有订满,还有多余的。
入住放下行李后,叶清晖拉着林悦去旁边的小面馆打算将就着吃点。面馆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只有靠门口的一桌坐了三个人。面馆老板长着张长长的马脸,留着个飞机头,先前拖了张椅子到隔壁小卖部,和小卖部老板一起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剧,见到有人来也不是很想做生意的样子,半推半就回到自己店递上了菜单。
因为小店里空间本来就不大,总共只有四张台。既然最外面的坐了人,进到里面的路势必就要经过这里。林悦小心翼翼地绕过正坐在桌子旁的人,尽量让自己贴着柜台那一边走,没想到膝盖还是不小心蹭到了一个人的背。
“对不起啊。”她连忙回头说道。因为离得近,这时才看清那坐着的三个人。
圆桌左手边坐着一个染了一头黄毛,双耳都戴着耳钉,看上去有点标新立异的年轻小伙子,此刻有点蔫蔫的,正耷拉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手机;他旁边戴着无框眼镜的男人年纪稍长,穿着一件咖啡色夹克,似乎在闭目养神;而背对着她的则是一名穿着紫灰相间的冲锋衣的男子,右手手指正轻轻地扣着桌面,像在思考着什么。她刚刚就是蹭到了这个人的背。
听到她的声音,他朝右微微仰头,正好对上了正垂头看他的林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