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说是叶青度量大,经得起沉浮。人有时候活着就不得不将就下去。这是一种求生的本能。经历了人生失意、双亲亡故之后,这个还不到二十年岁的少年突然的就沉寂了下去,再没有当初那种书生意气,如同那个落魄下去的家,全然看不出半点生机。也正是这种打击,让这个少年早早的就品尝到了人情冷暖,也早早的放下了本不属于他的那般自满,顾不得旁人眼中的同情或者讥笑,匆忙间接手父亲遗留下来农务,生疏的经营着父亲留下来的庄稼,用自己孱弱的身体撑起这个破落的家,半饥半饱的生活度日如年。
冬月里的生活对这个书呆子来说是雪上加霜。且不说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单说一个暖炕生火就成了问题。以往都是叶父趁着秋凉从白云山、狮子山背回来大捆的柴火,而今家里早已没了柴草,睹物思人更是对这个少年的折磨。
当然生活是要继续的。即使人生再不如意,它也不会因为怜悯而停止运行。冷风灌进四处漏风的破屋里,让叶青避无可避,抚了一把脸,只得硬着头皮进了狮子山打柴火。
崇云镇虽然不是一个闻名遐迩的地方,但是有两座山是不得不说的。白云山和狮子山隔川相望,由两条不同的山系山脉形成。其山势高峻挺拔,山峦起伏绵延,融天地毓秀,汇日月精华。成纪王朝之前,这里有香火鼎盛的道观,信徒也是有相当多的数量,而且据传还有老神仙。而今世人只知道白云山有个龙虎观,狮子山在岁月的蚕食下只剩下一方青山,再无半点往日的光彩。相对而言,白云山上总有看山的道士,村民进山会受到阻拦,而狮子山则在破落之后放任自流,于是也便成了崇云镇周边山民砍柴打猎的不二之选。
只因如此,狮子山山中的药草和野味也曾经是叶青记忆中家的味道。母亲一双巧手总是能把叶父带回来的野味做成佳肴。信手拈来的药草也是入味最好的香料。因此,从孩提时代到考试及第,家里的每一顿带肉的餐饭都是一段难忘的记忆,这段记忆总能让叶青沉湎其中不能自拔。而今只是一番生计,就已经让这个少年举步维艰,再无半点遐想。
崇云镇附近的村民都相信鬼神之说,进山总会拜山祈福。一方面祈求山神赐福,进山有收获;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山神保佑,不要发生意外,以免遇到豺狼虎豹。像叶青这样毫无生存经验的人在众人眼里确实可悲,不祭鬼神,不备熟食,不挑时辰惘然进山,无疑是极为愚蠢的行为。然而年关在即,忙碌的人们也未曾注意到这个少年选择在这个时候进山。
在叶青看来,他只是在山角处收拾柴火,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进山,只是正常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晌午时分,叶青就着咸菜啃完了一块又冷又硬的馒头便进山了。走了将近大半个时辰的路程,这路还未到山脚就让叶青精疲力竭,何况还本来还要砍柴。对这个毫无劳动经验的少年来说,这无疑是对耐力和毅力的双重考验。此时的天气早已酷寒难耐,而这个少年却仅仅因为这段山路已经大汗淋漓。可想而知,手无缚鸡之力确实不是对读书人的讥讽,这也不过是事实而已。
话说这狮子山山脉连绵,还未到山脚就能感觉到整个山系的庞大巍峨。山麓上是茂盛的松柏,远山处依稀可见生长久远的参天古树。林间猿鸣鸟叫,与这狮子山的神韵却也搭配。也许是读书人天生的感性,对于这样寂静深幽中夹杂这灵气的环境极度享受,不知不觉间便已然走到了山林深处。说来这种情况竟好生奇怪,前一刻还是疲累不堪的身体,行走在在这林间却既不知疲惫又不觉寒冷。而此时的叶青也早已忘却了自己的初衷是来打柴的。
走了一路,看了一路,心中的负担随着这山野间的美景悄然释放,没人能想到这个少年这段时间的心路是有多坎坷,需要多大的能耐才能一个人坚守着自己的人生不崩溃,而今在这山林间,行走间一路舒畅,所有的压抑随着山风和林啸,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的山风转急,裹挟着一股兽腥味扑面而来。“不好!”叶青心里暗叫一声要遭,就已被一个庞大的躯体扑倒在枯枝败叶堆上,这是的叶青早已慌了阵脚,“啊”的一声就没有了继续的动作,脸上的泪和着地上的草泥染花了脸,哭不得又叫不出,整个人尽量蜷缩着身体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这才看清眼前是一只似熊的野兽,口鼻皆是血。想必这畜生也是受了伤的身躯,只是弱肉强食,是这自然界里的亘古定律。此刻的叶青看着那爬立起来近一丈高的身躯早已放弃了反抗的心思,转瞬间收回了无主的六神,也想明白这会定是死路一条了。于是挪了一下位置,让后背靠着树干又是眼泪又是笑声,彷佛疯了一般。
“我这一辈子活的倒是让人觉得好生可笑。轻贱一半自负一半,黄粱一场美梦,以为是苦尽甘来,想不到梦醒来却是家破人亡,最终还要葬生兽口。啊哈哈哈哈…”叶青倒也是洒脱,仿佛已到菜市口准备挨刀的罪人,想明白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却也不再软弱,一腔子书生意气转而成了一股豪气,打量着眼前这个似狮似熊的怪兽。只见这畜生口鼻里不住的涌出血液,却同样注视着眼前这个孱弱的“猎物”迟迟不曾下口。而这时那兽头的鬃毛里,窜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狗头,眨着蓝汪汪的眼睛,像个婴孩一样呜呜叫。这“大熊”一耸脖颈让小家伙落到地上,悲怆的呜咽一声,用嘴将小兽拱到叶青脚边,“嗖”的一声跃出老远,头也不回的往远处跑去。
这一通折腾虽然说起来繁复,但事实上前后只不过是几个呼吸的事情。那小东西仿佛没有感觉到亲人的离去,却知晓这天气的寒凉,兀自顺着叶青的脚踝爬到了叶青的袍子里。还未等叶青缓过这股口气来,又是几把飞剑“嗖嗖”略过叶青头顶,托着几个青年停在他身前。
各位看官,话说这叶青活了将近二十年岁月,却未曾见过这世道有修士这类人的存在,这次第只觉得这些人好神奇,能在剑上凭空飞翔,这颠覆常人认知的事情分分钟击碎了叶青的人生观。看着这几个“神仙”在自己眼前作法(这对叶青来说实则看似手舞足蹈的装神弄鬼)不敢乱动半分。这几个道士像是在找寻什么,四下探查一番之后,对叶青一语未发,又掐了一个法诀,飞剑一个回旋又托着众人往刚刚那头“大熊”逃命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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