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马车装备极其奢华,除了皮毛连体的车内装饰外,车厢外及马蹄铁上勾画了复杂的图阵,由一枚风行玉驱动,两马并肩踏空而行,拖着庞大的车厢,竟也稳如台上,快如疾风。
车厢中摆了一张茶几,几个火炉,茯苍端正地坐在茶几边,捧着刚酌满茶水的小杯暖手。
“师父,你当真要穿着这个前去?”沉默地看了许久,茯苍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今日的应天殿,应是有不少人的。”
“戴着头盔,看不到脸,”岷昭答道,“你怕为师丢了你的脸面?”
“我的?”茯苍笑了笑道,“不劳师父,徒儿的脸面早就给人丢完了。”
岷昭闻言有些不悦,摘下头盔喘了口气,问道:“谁欺负你?”
“说不上欺负,”茯苍看向窗外,笑容中带着九分的自嘲,“不过是当场给人骂了死人,甩了巴掌,撕了婚书,退了聘礼罢了。”
岷昭扯了扯嘴角,这经历听起来好像已经可以归于“奇耻大辱”了,于是拍了拍茯苍消瘦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你不过是身子瘦弱了点,调理几年也是能有六块腹肌的,别太在意,”她想了想,安慰道,“再说,堂堂皇子,有钱有权有势,怕娶不着老婆?”
“皇子?”茯苍摇了摇头道,“我是他的胞弟。”
“额……差不多吧,皇亲国戚,一样一样,”岷昭道,“你还年轻,来日方长。”
“我今年十七,”茯苍看了眼手中的茶水,嗤笑道,“而命不过二十。”
“命不过二十?”岷昭来来回回打量了茯苍四五遍,憨笑道,“你虽然体质的确不好,但谁能肯定你只能活到二十岁?”
“传闻知天命的钦天监,奉天。”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岷昭歪着脑袋想了想,道:“玄捕司的是吧?就那个阴阳怪气飘着走,裹着黑衣大氅的家伙?”
“你们见过?”
“之前在……”
“九公子,到了。”
御马的小厮轻唤了一声,岷昭话到嘴边没说出口,慌忙将头盔戴上,茯苍从她身边挤过,轻轻推开了马车门。
由于岷昭的行头太臃肿,她一下两下站不起来,索性爬了出去,哪知才爬到门口,就僵住了。
不少人?嗯……的确是不少人……
有人会用“不少人”来形容文武百官的吗!
清一色黑色官服,横着四十排,竖着六十九行,手执红伞,站得中规中矩,周围积雪堆了鞋底那么厚,看来已站了不少时辰了。
岷昭是魔,向来习惯躲躲藏藏的,哪里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如此高调地出现在几百号人面前?
这种感受,恐怕只有被几百条恶犬围堵的猫能够体会了。
“公子,您总算来了。”茯苍刚出了车,便有一侍者迎上,小心扶他下车,又接过一件狐裘大氅给他披上。
“何公公,这是为何?”茯苍看了眼整整齐齐的百官队伍,问道。
何公公撑起一把红伞,答道:“圣上下旨意,说是要以帝王之礼待您,您若是不来,这百官啊,可就得等下去。”
茯苍笑了笑,道了声辛苦了,便转身去接岷昭,见她结冰一般定在车门口,和前排的官员们大眼瞪小眼,互相砸着“见鬼了”的眼神,越加觉得好笑。
“九公子?”何公公被岷昭吓了一跳,拍着小心肝压惊,见茯苍盯着这兵甲怪人笑得颇暖,也就不叫人来擒拿了,只是提醒茯苍道,“圣上还在殿中等您。”
茯苍点头,敲了敲岷昭的头盔道:“师父啊,您不冷吗?进殿去吧。”
“赶赶赶紧进去,感冒就惨了。”
岷昭回过神,想到自己如今**凡胎,身处异世,万一受个风寒,又给灌了什么含铅含汞的神丹妙药,一命呜呼就完了,立马铿铿锵锵地一番折腾下了车,钻进茯苍为她打开的大氅里,两人就这么拥着进了大殿。
“何公公,那怪人……”两人离去后,有个小太监一脸为难地凑到何公公身边。
“随他去吧,高兴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