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几个黑衣人押着几个和尚来到为头的两人马前,那个青年细细地挨个瞅了瞅,轻轻摇一摇头。
那几个黑衣人在和尚头上敲了几个爆栗,喝一声道:“还不快滚。”几个和尚一听,抱头鼠窜。
正在此时,忽听街中杂货铺后院中一声虎吼,接着便是两声惨叫。
一群黑衣人辨出惨叫之人好似自己的同伴,附近的几个便飞奔过去。
还没到杂货铺门口,铺里却有一人,大踏步走了出来。
众人一看,又是一个和尚,这个和尚却是长得高大威猛,直有普通人一个半高下,一身黑肉暴绽,站在那里,便如铁塔一般,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只见这和尚,腰挂戒刀,左手拖着一条禅杖,右手提着一个黑衣人的后颈,那黑衣人似是已被他打晕,软软地垂在他的手上,一动不动。
奔过来的黑衣人,发一声喊,一齐围了过去,想解救和尚手中的同伴,那和尚右手不动,左手一摆禅杖,挽一个花,又把退得慢的黑衣人扫到了一个。
他却看也不看,跨起大步,向着为头的两人而去。
几个黑衣人跟在后头,只顾喊,却不敢向前。
和尚来到二人马前,右手向下一挥,把手上的黑衣人杵在地下,那黑衣人又是一声惨叫,疼醒过来。眼看着两腿腿骨折断,瘫在地上,只是叫,再也站不起来。
和尚向前一步,把左手禅杖换到右手,重重地一顿,禅杖上的铜环哗啦啦一阵乱响,声势惊人。再看地下,一块铺路的青石板,已是四分五裂。
和尚瞪着马上的两人,声如洪钟,大声质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强盗,敢到清净佛地五台山下撒野?活得不耐烦了吗?”
青年人皱皱眉头,道:“和尚,不要来搅合,我们只是找一个人,找到了便走,和你没有干系。”
和尚大喝一声道:“放屁,你们在这里打人抢东西,‘贼秃’、‘秃驴’地乱嚷,显是没把五台山放在眼里,你可知我是什么人,怎会跟我没干系?”
青年人还没回话,起头喊话的那个胖子接了口:“秃驴,我可不管你是什么人,惹了我家少主,那就看看谁活得不耐烦了吧。”
说罢,左腿一偏,下了马,随手摘下马鞍旁的一对镔铁狼牙棒,双手一摆,便向和尚奔过来。
为头的两个人也不阻拦,眼瞅着他来到和尚面前。
那胖子奔过来,也不答话,举起狼牙棒,搂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和尚举起禅杖,当的一声,挡了回去,双手持杖,和胖子厮杀起来。
五台山的寺庙,只重佛法,武功上却没有什么高明之处。
传下来的只有一套‘疯魔杖法’,虽经几代改进,却仍是威猛有余,精细不足。
和武林中的各大门派招式,不可同日而语。不过用以护寺看山,斗个山贼强盗,还是颇有大用。
那和尚今日用的正是‘疯魔杖法’,招式虽没什么精妙之处,好在力大招猛,运起几十斤重的禅杖,也是声势惊人。
跟他相斗的胖子,武功也高明不到哪里去,也是仗着力大,使一对狼牙棒,横扫竖砸,看起来,两人倒有几分相像。
两人翻翻滚滚斗了半天,马上的两人似乎并不在意。
到得后来,胖子使一招‘双峰盖顶’双手运起狼牙棒从上落下。
和尚斜推禅杖,禅杖头当当两声,震开狼牙棒,杖尾月牙刃顺势一撇,刃口锋利,胖子的大腿上立时便拉出了一条半尺来长的口子,鲜血淋漓。
胖子负了伤,不退反进,大吼着还要动手。一旁的青年人喝到:“庞寨主,你先退下,裹好伤再说。”
庞寨主似是不敢违拗那个青年人,悻悻然地一瘸一拐回到马旁。
那和尚任由庞寨主退下,并不追击。
青年人盯着和尚道:“和尚,你这一身武功……嗯,练出来也不易,此事跟你无关,你何必要强出头?”
和尚胜了一人,正意气洋洋,哪里能听进他的话,瓮声道:“哼,你们这些不知哪里钻出来的强盗胚子,比那倭奴海盗还要不是东西,佛爷我今天就是要降妖伏魔,收了你们。”
原来这个和尚是北台灵应寺的护寺僧头,五台山上的寺庙里,以他武功最强。因为为人憨直,都喊他‘憨和尚’。
他平日不喜参禅礼佛,多有空闲,庙里的杂务,有一多半是他揽了去。不时下山采办,与五间铺的人都相熟,和韩先生更是私交甚好。
今日正在五间铺买东西,碰到这档子事,他自然要出头。
前一时,他曾保着庙里方丈到福建云游,见过福建沿海的倭寇暴虐,也曾差点栽在一个东瀛武士手里,对倭寇那是恨之入骨。
是以,回山以后,见到不堪之人,他便骂为‘倭奴’,那也是当时世人对东瀛人惯常的称呼。
那为头的两个黑衣人听了憨和尚的话,虽是脸色不变,眼中却显出恶毒之色,那青年人一声长啸,人已离了马鞍,站在憨和尚面前,手一抬,拔出腰间窄窄的长刀。
冷冷地道:“和尚,今日是你找死,怨不得别人,接招吧。”说完似是自恃身份,只是右手握刀,刃口朝外,对着憨和尚,并不出手。
憨和尚见他挑战,也不客气,挥舞禅杖,使出疯魔杖法,翻翻滚滚杀了过去。
那青年见他杀来,并不硬接,身形一起一转,避开锋芒,手中长刀挥出,用的却是剑法里的招式,只听一阵轻响,如细珠落盘,‘叮叮叮……’,眨眼间便在禅杖上点了九下。
身形落下之时,憨和尚左手已伤,地上洒下了斑斑血迹。那精钢打制的禅杖之上,也留下了八个铮亮斑点。可见此刀之利。
憨和尚受伤,更激起心中怒意,禅杖使开来,虎虎生风,气势比前更盛。
那青年身形灵动,左转右旋,只是游斗,出手全是剑招,刀光霍霍,不离憨和尚左右。
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憨和尚身上斑斑点点,受了几十处刀伤,好在都不太深,未及内脏骨骼。
憨和尚见此人只是游斗,停下身形,禅杖在地下一顿,道:“倭奴小畜生,敢不敢正面相斗,不要一味闪避。”
那青年听了此话,身形一顿,稳稳站住,恨声道:“好,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力气。”
说毕,眼盯着憨和尚,目光便如一条细细的金线,锋芒尽显。双手握刀,斜举过顶,一动不动。
那青年的刀却是与平常长刀不同,刀身狭窄,刀尖微弯,成一个小小的弧形。看形制,倒像是唐时马刀,只是刀柄不同,有两握之长,更适合双手把握,如今武林中极是少见。
憨和尚见他身形凝重,也不敢大意,禅杖斜竖在身前,防他突袭,却是做了一个他从未用过的防守之势。
正在此时,东边一人喊道:“憨和尚,赶快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喊的人正是韩先生,只见他手提平日惩戒学童的戒尺,向着这边如飞而来。
憨和尚听了此话,愣了一愣。
那青年却在此时,暴身而起,堪堪越过憨和尚头顶,双手挥刀,全然不是此前灵活的剑招,却是再无花架,实实地一刀,斜劈而下。
只听‘扑通’‘当啷’两声,憨和尚一颗头颅合着半截禅杖跌落地下。再过片刻,高大的身躯才合着另外半截禅杖,轰然而倾。
本来两人相斗之时,街坊中胆大的,都在远远地观看,待见到真杀了人,这才害怕起来,发一声喊,四散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