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去办公室拿东西,准备回家,原伊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规规矩矩地跟在她的身后。候澄看着于心不忍,常常听傅浩智说他这个师傅有多不怜香惜玉,这会儿亲眼瞧见,觉得就程医生这样子的,活该实力单身。
他趁程默回办公室拿东西,把原伊拉到一旁,进行开导开导,都说不知者不怪,让原伊别把这事往上搁。实在是难受极了,那就在心里骂程医生几句,骂完了,就多想想他的好,这样一来二去,气肯定就能消了。
原伊觉得这方式十分诡异:“有用吗?”
候澄拍着胸膛,实力推销:“绝对的经验之谈。”
从小到大,他要是在别人那儿受了气,就靠这种方式自疗。算是他独创的一套自我疗法吧。刚来诊所的那几天,候澄每天都用这套疗法在心里把程默“问候”八百遍,效果显著。
程默这个人吧,虽然本事过硬,可是他那张嘴,还有“生人勿近”的冷漠作风,却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不过相处久后,候澄渐渐发现,这人也就是嘴巴毒舌了一点,但为人正直,心肠其实还挺不赖。
每次见他治疗病人时那种侃侃而谈的样子,以及从内往外散发出来的自信,还有对这份职业始终保持的敬畏之心,候澄就佩服不已,很想找来三枝香拜师门。可惜连跟了他一年的傅浩智,程默至少都没有松口承认他这个徒弟,候澄要想拜师门,估计还有得熬。
不过候澄不会气馁的,一年不行,那就三年,三年不行,那就五年十年。他相信只要自己意志够坚定,早晚有一天程默还是会被他的诚心所打动,收下他这个关门弟子。
程默从办公室出来,刚好就听见原伊语气平静地对候澄说:“我没生气,本来这件事就是我做错了,程医生骂我是应该的。”
程默往前的步伐一滞,突然间就跨不出去了。
他想起原伊每次被自己怼完后的样子,总是露出一副又委屈又尴尬得要命的模样。有几次他心情不好,不小心把她当成出气筒,原伊被他怼得眼眶都气红了。可不管她心里有多愤愤不平,嘴上还是没有埋怨他半句,也没有在背后说过他半句不是。
就好像现在这样,明明他都把她骂得那么狠,这要是换成别的女生,估计要么哭死,要么已经在心里把他骂死,怎么可能还在别人面前为他说话……
程默的嘴角不自觉往上勾起,露出一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微笑来。
他说不清彼时心中是什么感觉,震撼有之,感动有之,同时也柔软得一塌糊涂。可是在这样美好的感觉背后,他心里又忍不住涌起忧虑。
因为就在几天前,也就是那个晚上,程默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对原伊动了真感情。他也弄不清楚这份感觉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变了质,但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他必须赶紧从这段不应该有、并且不正确的感情里脱身,并且时刻保持清醒。
“你不生气就好,不生气就好。”那头,候澄尴尬地笑了笑,感觉自己有点枉做小人了。
程默朝他们走了过去。
“走吧,回家。”
原伊赶紧跟候澄道别,小跑跟了上去。
“路上小心。”候澄对这个单纯的女生还是很有好感的,只可惜人家已经名花有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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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默和原伊沉默地向露天停车场走去,一路上,两人始终都保持着距离。
开始的时候,程默以为是自己走得太快,下意识放慢速度,可是走了一小距离后他才发现,不是自己走得快,而是原伊故意走得慢。
——难道她还在生气?
不过这个想法才在程默的脑海里浮现,立马就被他否决了。原伊这个人很简单,有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既然刚才她跟候澄说自己没生气,那肯定就是没生气。
——那就是怕他?
——担心继续挨骂?
程默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不觉好笑。
他停下来,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原伊微诧,迟疑了下,才像个小媳妇儿,用小碎步慢慢走过去。
程默看着更想笑了,眼底藏不住笑意:“你这是在担心什么,怕我再骂你吗?放心,想骂的话刚才我在诊所里面就已经骂完了,同样的话我没兴趣重复第二遍。”
心事被拆穿,原伊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她不大自在地解释:“也不全是,就是感觉给你惹麻烦了,……对不起。”
程默得了便宜还卖乖:“算了,看在你已经知错的份上,我就大方接受你的道歉。”
“你真的不生我的气?”原伊眼睛一亮,心情因为程默的原谅而变好起来。
程默心想:气啊,但早就消了。
他睨了她一眼,柔声反问:“那你呢?刚才那一下,摔疼了没有?当时我心里只顾着炎琰的情况,也没有把握好力道。……要说道歉,那我也应该对你说句‘对不起’。”
原伊连连摆手,一副受之有愧的样子:“你没错,是我的错。如果我去找炎琰之前,有先跟你商量一下,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是我自己鲁莽,太自以为是。”
程默温柔地看着她,脸上难得露出自责的表情:“不管怎么样,你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帮了炎琰,就冲着这一点,我都不该那样骂你。而且你刚才也说了,你是听了我的‘建议’后,才去帮炎琰。严格说起来,这事的责任在我。”
程默十分悔恨,明知道原伊深信自己拥有这种“特殊能力”,自己在她面前说话居然还这么不注意,所以这事不怪自己怪谁?
见他晴了没多久的脸又阴下来,原伊赶紧再次强调:“不,这真的不关你的事,是我自愿想去帮炎琰的。而且……我也想向你证明,我真的没有说谎。”
原伊明亮的眼睛透着一股执拗的信念。
程默眉头蹙紧,突然间就有些说不出话了,原伊比他想像中还要固执。
程默温柔地牵起了她的手,笑着说:“走吧,傻姑娘,我们回家了。”
原伊的心脏狠狠一震,整个人都呆了。
直到被程默塞进车,她还是没有从这种怔忪又呆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原伊满脑子都在想“程医生牵了她的手”、“程医生刚才主动牵她的手了”,想到后面又变成“他们牵手了”、“他们居然牵手了”!!!
这是不是代表程医生对她,对她……?
啊啊啊啊啊!!
原伊激动得快坐不住了,心跳更是有如擂鼓般夸张。她很想问程默这是什么意思,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敢轻易问出声,就怕人家根本就没这个意思,一切是她自己想多了。
同时她也后悔死了。
自己不是刚好没戴手套么,程默牵起她的手时,为什么就没有好好留意他心里的想法,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不然的话,哪还用得着像现在这么纠结。
原伊怄恼极了,恨不得捶自己胸口两下,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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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刚开出露出停车场,程默的手机就响起来,是季子林打来的电话。
“老程,你们回来了没有?”
程默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漫不经心地回话:“正在路上,怎么了?”
季子林的语气听起来很急:“那你们赶紧回来吧,我在门口又捡到一个匿名快递,收件人那里还是写着伊伊的名字。”
程默下意识扭头望向原伊,紧张问道:“看到是谁放的吗?”
他这款手机隔音设备非常好,尽管两人都在车上这种有限的密封空间里,原伊还是听不见手机那头的声音,只是见程默突然看着自己,面色又有些凝重肃穆,以及他回对方的话,便猜到这个电话有可能是季子林打过来的。
“是不是又收到匿名快递了?”原伊的心情不由自主也跟着紧张起来。
程默冲她点了下头,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没有!”季子林的声音都变尖。“就是因为没有看到是谁放在门口的,所以才让你们赶紧回来!——反正你们快点就是了!”
说完,他就径自把电话给挂了。
原伊见程默神色有些凝重,心里生起一种不好的想法。
“怎么了,进展得不顺利吗?”
“暂时还不大清楚,先回去再说。”
声音未落,程默就蓦然踩了下油门,车子在前面打了个漂亮的转弯后,汇入大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