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对琳娜说过‘等过了今晚,看她还有命搞不’,然后他对方宜也说过‘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这样的话,难道还不够吗?”
原伊垂死挣扎,在程默看来,她就跟那只幼鸟一样。
他是挺欣赏这种精神的,不过也得分时候。
程默冷静道:“这两句话本身就存在歧义,打个比方说,有些人的占有欲很强,他深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不自觉想要占有她的全部,完完整整的占有她。只要对方做出一点不遂他心意的事,让他产生嫉妒,他也会说出这种‘我绝不会放过你’、‘今晚要好好收拾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甚至‘你不能跟我分手,你要是敢跟我分手,我就把你绑起来,我会杀你了’,这一类霸道而又夹杂着威胁的狠话,但那是气话。——在爱情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谁也不愿意自己的爱情被人分享,也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做到全身心的爱着自己,眼里只有自己,只能注意到自己。所以根据一句话就去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起了杀念,这是不对的。”
原伊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这样的爱情未免太过恐怖了,谁能受得了?
“而且像第一句话‘看她还有命搞不’,勉强我们还能当成一句狠话来看待,可‘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这句话换另一个角度去看,可意思就不同了。它也有可能是王竞对方宜一直存有好感,难得再次遇上,他只是不想再和对方错过,才会一时产生的念头。这是对爱情的一种期待,一种美好,一种坚定的意念,可不像你说的就是心存歹意。”
原伊脸色难看至极,颤着声驳道:“不对,当时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想要她们的命。他看她们的眼神,那种从内往外散发出来的杀意,我是不会看错的。”
“那好,就当你说的这些都是对的,可这些话只有你一个人听见,并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证明。而且即使他真的在心里这样想过,也不见得就一定会变成实际行动。说与做是两回事。你刚才也说了,许多人心里每天都在嫌弃算计诅咒别人,有些人特别生气的时候还会在心里想‘我要杀死你’、‘我要放火烧了你们全家’这样的话,可是他真的杀了人吗?他真的放火烧了对方全家吗?……像诸如此类恶毒的话,应该在许多人心里都想过,如果想过就等于做过,那这个世界岂不是乱了套,每天都要死很多人?”
程默就像切豆腐一样,一口气就砸下来一大段话,原伊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完全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他。
不过程默并没有就此打住,语发愈发的不客气,甚至咄咄逼人:“如果你真那么厉害,能听到一个人心里的想法,那你更有机会去证实这些想法到底有没有被付诸于行动,是单纯只是在心里过一下瘾,还是变成行动的多?……当然,我们只能泛指大部分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处理,这个话题的涉及面太广,并不适合代表所有的人。极部分心理偏激的、扭曲的、不健康的人,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还真不好说。”
原伊全身抖得厉害,因为光听到这些险恶的声音,她都已经望而却步,哪还会去关注后续发展,可是她相信程默的分析还是对的,大部分的人就算再狠,也就是嘴上或者在心里恶毒的骂一顿,过把瘾,逮到机会就的报复一下,真正大动干戈闹到出人命的应该还是极少数人。
……难道她真的错了?
……救人也错了吗?
原伊脸色煞白得可怕,脑子里嗡嗡一直作响,太阳穴也像针扎一般突突的刺疼。程默的话就像被人强行按上重复键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又毫无章法的强行。她被洗脑洗得,都不知道该选择哪个方向走了。
听到她的困惑后,程默突然一改刚才说话不容他人驳斥的架势,声音温柔道:“别着急,只要我们弄清楚哪个是现实,哪个才是你虚幻出来的世界,你就知道该怎样保持清醒。”
“虚幻的世界?”本来还陷在迷惑中的原伊,听到他这句后,蓦然惊醒,然后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程默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他像是有所顾虑,犹豫片刻后,才试探性地说了句:“伊伊,你现在这种情况,其实我可以用科学的角度跟你解释清楚的。”
程默特地用“科学”两个字代表了“医学”,就是不想引起原伊的反感。
说实话,他没想到原伊的情况这么复杂,比他之前所预想的要严重许多,他甚至已经不确定现在的治疗方案对她是否还适合,必要时,他觉得应该联系原伊的舅舅,让他考虑一下劝原伊去住院,这样效果肯定会好许多。
原伊的脑子“嗡”的一声,脸骤然就沉了下来,看着程默的目光,甚至带着一丝冷意。她声音毫无起伏地问道:“所以我这是什么情况?”
程默见她情绪明显又起了变化,借着抬手看腕表的功夫故意模糊她这个话题:“这么快就十二点多了,你明天还有课,我们先休息,这事改天再说。”
语毕,他起身准备离开。
原伊赶紧追了上去:“等一下,你还没有说呢……”
与此同时,程默把门打开,一道身影向里面倾了进来。
又是偷听墙角的季子林。
不过这次季子林有防备,原本趴在门板上的身子在听到脚步声后,连忙挺直了起来,往后撤。只是程默动作也快,季子林还没有完全撤离,他就已经把门打开了。
至于程默也早猜到季子林会偷听,所以在开门的时候,身子下意识往旁边靠拢,避免被人球撞到。
原伊却看也不看季子林一眼,她的注意力始终在程默身上。
“你先说清楚再走。”
程默颇有些为难地看着她,柔声道:“伊伊,这事三言两语很难说得清楚,况且现在也很晚了,我们……”
原伊尖声打断他的话:“三言两语很难说得清,那你就短话长说,说到你觉得解释清楚了为止。”
“但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明天就算不想去上课,我还得去上班,所以这事我们另外找个时间再谈。”程默的语气带着几分强硬,一次说太多,他怕她接受不了。
况且原伊现在给他的感觉,根本就不适合再继续谈下去。
同时程默也在反省自己,刚才那句话说得还是不够严谨,他没想到原伊的反应会这么大。
可惜原伊并不打算接受程默的一片好意,板着脸,执拗道:“不行,就是得今天说清楚。”
程默眉头皱得死紧,觉得她总是在不该固执的地方,特别的固执。
季子林看着她,又看了一眼程默,反倒一脸惊讶到不行的样子。
他双眼发亮地缠着原伊问道:“伊伊,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你真的能听到别人心里的想法?……哇噻,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竟然也会有这种事情,都说说是来自于生活的写照,圣人果然诚不欺我!——那这算不算超能力?还是特异功能?……应该都一样吧。”
没人理会兴奋不已的季子林,他只好自问自答。
“乖,听话。”程默像哄孩一样,轻声哄着她。
语毕,他迈开长腿就想回房。
谁知原伊却拉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
她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但望入程默眼睛里的黑眸却透着一股决不轻易妥协的坚定。
“伊伊!”程默的声音终于还是沉了下来。
忙了一天,他着实已经很累,却还得强打起精神应付她这么久,程默的耐性到了这会儿也被磨得差不多。
原伊咬着唇,想了下,才用一副商量的语气开口:“你是不是在顾虑什么?我的情绪?还是心理的接受能力?没关系,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你照直说就好了。我答应你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决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困扰。就算接受不了,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这样你可以说了吧?”
程默彻底生气了,不过他没有冲着她发脾气,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和颜悦色的跟她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神情平静的可怕。
“你现在这么不冷静,就算我跟你说了,你也不能理智去看待这件事,这样只会把事情越搞越复杂,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他省略了“病情”二字。
原伊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下说:“你是不相信我,还是怀疑我说谎?还是觉得我科幻片看多了,连超能力这种事都能扯得出来?又或是根本就觉得我疯了,神经了,人格分裂了,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精神病患者?”
“够了!”程默脸上泛起薄怒,忍无可忍地叱责她。“我什么都还没说,你为什么就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
原伊被他骂得一愣,发胀的脑子这才稍微清醒了几分。
她有些委屈地咬唇,红着眼看他:“那你倒是说啊,我心理承受能力没你想得那么差……”她声音一顿,越说越憋屈了。“……你这样,我心里更发慌……”
程默的心微微揪了一下,居然心疼了。
在一旁的季子林则完全看得目瞪口呆,眼前这个说话流利并且目前说话口吻疑似有点像是在撒娇的少女,真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说句话都会磕巴的原伊吗?
虽然刚才他躲在门外也偷听到他们在里面大部分的谈话,但基本上都是断断续续的,现在亲眼所见,亲耳听到,感觉还是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