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啊?”原伊模样很犹豫,这东西实在太难喝了。
程默忍不住皱眉地说:“伊伊不想喝就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会儿要是喝醉了像你上次一样耍酒疯,发愁的可是我们。”
黑历史被提及,季子林满脸不自在,力图为自己挽回点形象。
“我那次纯属意外,以后绝对不会发生。再说我们现在就在家里,就算喝醉了也不怕,把她往房间里一推,把门一关,她想怎么撒酒疯都没人看到。而且退一万步讲,每个人对酒精的抵抗能力都不一样,这喝都还没有喝呢,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会醉了?”
原伊心想:说得也是。
“还有,要我说这醉了才好,醉了才能疯得起来,这样才好玩。像我读大一那会儿刚搬进宿舍,大家彼此都不熟,再加上年轻气盛,明明自己啥也不懂,啥也不是,可偏偏总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特别的与众不同,所以明着没什么,背地里我们宿舍里的几个男生都互看不顺眼,什么摩擦争吵,那是经常发生。那会儿宿舍流行搞派对,我们宿舍也跟风搞了个聚会。那次是我第一次喝酒,也是醉得最厉害的一次,差点没把肠子都给吐出来了,但是一顿酒灌下去,立马就把大家灌出感情来了。几个人一夜之间就变成可以勾肩搭背的铁哥们,无话不谈。所以酒这东西也不全是只有坏处,它还可以帮忙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助于大家培养感情。”季子林歪理一大堆。
原伊没有住校的体验,心里一直很向往,现在听他这样一说,不禁又有些蠢蠢欲动,低头呷了一口啤酒,结果依旧难喝得她吐出来。
“搞了半天,把大伙灌醉才是你坚持买这箱啤酒的初衷啊。”程默恍然大悟,随即又嗤之以鼻。“说说看,把我们灌醉后,你想对我们做些什么?”
季子林眨眨眼睛,故作认真地问:“玩真心话大冒险?”
“哈?”原伊反应一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程默一双黑眸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我看不止吧?”
季子林感觉自己很冤:“要不我们买个无线监控放在家里吧,这样你就可以回放看看,喝醉后我到底会对你们做些什么。”
程默觉得这是个好建议:“无线监控就免了,手机同样具备录制的功能。”
语毕,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就站起来,寻找最佳位置。
季子林无语了,看着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高大男人,禁不住开口问道:“你不会当真的吧?我人品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得被信任?”
季子林尾音拔得老高,心灵受到一万点的创伤。
程默在茶几下面找到一个充电宝,听到季子林的话后,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就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拿数据线,准备给手机充电。
见状,季子林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他喝了口啤酒压压惊:“搞什么啊,拿充电宝就说拿充电宝,差点没被你吓死。”
隔着一层薄薄又袅袅升起的白雾,原伊并没有注意到季子林脸上转瞬即逝的表情,是藏着一点点的慌张和不该有的心虚。
……
原伊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啤酒,低声嗫嚅:“酒真有那么好吗?”
季子林弄不清楚她问这句话的意思,睨了她一眼后,夹了筷鸭肠扔进漏勺里,这才抽空回了句:“你想问什么?”
原伊沉默了一下,才说:“它真的能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季子林边涮鸭肠,边漫不经心地说:“对啊,要不怎么说酒后吐真言,喝酒壮胆呢。有些人清醒时什么事都往肚子里装,你想听他一句真心话很难。而有些人不会聊天,一开口就很尴尬,俗称话题终结者。请参考你前期那样子。”
冷不防躺着中枪的原伊:“……”
“但实际上这类人内心是非常渴望跟别人说话的,只是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大部分时间都选择沉默。这时候要是有罐啤酒灌下去,情况可能就不同了。”
说完,季子林回头又瞅了她一眼。
“老程说你有轻微的社交障碍,不会跟别人沟通,要我说这个办法你也许可以试试。一口酒灌下去,借着酒精的作用,再怎么难以开口的话,也就没那么难说出来了。多试几次,也许你这病还能不药而愈,也能自然的和别人聊天。”
原伊头脑有点热热的,也不知道是听了季子林的话,心动使然,还是酒精的劲头已经开始发挥出来。不管怎么样,原伊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好极了,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她很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有许多话想跟他们说。
原伊刚想跟季子林说声“谢谢”,程默正好就从房间里走出来,板着脸出声警告他们,显然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你不要给她出这种乱七八糟的馊主意,要是这种病这么好治,那还要我们这些专业医生干什么。……还有你,不要人家说什么都听,改天被人家卖了还不知道。”
最后那段话,程默是冲着原伊去的。
原伊盯着他,想了下后,直接开口就问:“那你会卖了我吗?”
季子林嘴里的酒直接喷出来,幸灾乐祸地冲着程默笑道:“说的是,在这个家里伊伊最听你的话了,要真有人想卖了她,你是最方便下手了。”
原伊居然还在那儿点头。
程默顿时有点来气,拉着椅子坐下:“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怎么能跟别人混为一谈?你不听我的话,还想听谁的话?你的病还想不想治好了?”
原伊想了想:“也对。”
看着她这副呆头呆脑的傻样,程默不仅更气:“又是‘对’,你除了这个回答就没有别的话可说吗?一点防备的意识都没有,不骗你都感觉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原伊被他骂得有点无辜,心想:我这不是怕你生气才这样说的嘛,谁知道你还是照样不满意,倒不如你教教我下次碰到这种问题该怎么回答才不会再挨你骂?
有季子林这个话唠在,永远不怕有冷场的时候,三人东扯西扯,从原伊的学业再到她现在去程默诊所帮忙的事情,最后话题又绕回到火锅的身上,原伊被季子林拉着说了不少话,程默也破天荒灌下去几杯啤酒。
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如季子林所说的那样,程默原本也不喜欢啤酒的口感,可是熟悉它的味道后,渐渐也不那么排斥,反而酒劲上头时,他感觉还满舒服的,有种心里沉积了多时的阴霾被一扫而空的错觉,特别的爽。
原伊两杯啤酒灌下去,说话果真利索了许多,笑容也经常出现,就是看东西有点东倒西歪。
电视的播放内容也从正点新闻,转到本地要闻,火锅也快见底了。
程默见她眼神迷离,一直傻笑,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叫你别喝就是不听,才两杯就醉成这样。”
“我醉了吗?”原伊伸出五根手指在面前晃了晃,发现五根手指好像变成了十根,再抬头一看,程默也变成了两个。
原伊嘻嘻笑着:“原来这样就是喝醉了,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恐怖,还不赖……”
说完,她身子一歪,就趴到桌上去。
吓了一跳的程默,赶紧把她旁边的空盘子收走,然后略为不快地怒斥:“还不赖,等明天醒了你就知道有多难受。”
原伊指着自己的脑袋,鸡同鸭讲地说:“可是我这儿还很清醒啊。”
说完,她就着这个姿势,抓起桌上的酒杯,就准备来个一口闷。
可是杯里的啤酒早就被她喝完了,原伊像个闹脾气的六岁孩童,用杯子在桌上使劲叩了几下,大声嚷嚷:“酒呢!啤酒呢!已经喝完了吗?”
“早着呢,剩下的酒还够我们再来一顿。”季子林说着,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再次帮原伊把杯子满上。
原伊咯咯笑着说了声“谢谢”,刚要喝,手里的酒杯就被人抢走了。
她有点生气地瞪着那个人。
“你干嘛抢我东西,你是偷吗?”
程默修剪得整齐有型的眉毛微微一皱:“别喝了,再喝下去你明天就真的起不来了。”
“还给我,你又不是我爸,要你管!”原伊恶狠狠地说完,伸手就要把啤酒抢回来,满溢的黄色液体登时洒了一些在程默的手上。
有洁癖的程默这下眉头皱得更紧,他赶紧抽了张纸巾擦手,佯怒的凶她:“我要是你爸,看到你现在这个自甘堕落的样子,我一定直接把你掐死,就当是自己从来没有生养过这样的女儿。”
原伊灌了一大口啤酒,借着酒精的劲儿,冲着他挑衅道:“你来啊,你来啊,就怕你不敢。”态度还十分嚣张,这要是平时,她哪敢啊。
程默眼眸微地一眯,用力把纸巾摔在桌子上:“真当我拿你没办法是吗?”
季子林好笑地看着这两个人,下意识说道:“老程你就让她喝吧,你不觉得我们认识她这么久,伊伊今天才活得像个人样吗?”
程默微愣,心里有处地方好像被人拿针轻轻扎了一下。
季子林没察觉到他的异常,继续侃侃说着:“我来看房子的那天,她看到我就跟看到特。务似的,满脸防备,把门打开这么的一条缝。”
季子林边说,边用手比划门缝的距离。
“当时我心想这人还真神秘,这间屋子不会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我当机立断,决定要住下来。”
随着他的话,程默也想起初识原伊时的情形,看着她的目光不自觉温柔了许多。
“可是搬进来后,事实与我之前所臆想的有很大出入,我每天看得最多的就是她那张扑克脸。不管你做什么,跟她说什么,她的反应总是很冷淡,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房间里呆着。”
“开始我还觉得这人很高冷,很酷,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不是这个样子。伊伊从很的时候就一直一个人生活,没有人可以说话,也没有人可以依靠。渐渐的,她忘记该怎么哭,也忘记了要怎么笑,不懂得要怎样跟别人相处。明白了她以后,我时常在想,伊伊她内心一定很孤单吧。所以有时候我故意找她说话,拿笑话逗她,可是我嘴皮子都说破了,她也鲜少笑一下。”
程默本来只是静静地听着,结果听到这里,忍不住狐疑看了他一眼。
“你确定不是因为自己太寂寞太无聊,才去找她说话解闷的?”
抒发感情正抒发到一半的季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