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的办公室很大,装修和灯光采用的是暖色风格,这样可以让置身于此的病人显得不那么拘谨,同时也有利于他和病人之间的沟通。
里屋的休息间用的则全是冷色调,看起来冷冰冰的,东西也是按类型颜色分类,被规规矩矩的放好,熟悉程默的人只要走进来一看,就会知道这间房间的主人是谁。
尽管隔着两扇门,外头欢乐高昂的谈笑声仍然会不时飘进来,原伊无聊地玩着手机,在想什么时候可以撤场。但是季子林那家伙看起来像是个长屁股的人,废话那么多,逢人就聊个不停,估计聚会没散场,他是不会舍得走。……要不然,撇下他,自己先撤?
原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但先走的话,是不是还得跟程默打声招呼?
可外头人那么多,程默现在肯定在招呼自己的朋友,跟他打招呼,势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到时候要是有人跟季子林那样三八,也喜欢问东问西,那……原伊光想到那个画面,瞬间就一个头两个大。
要不,直接给他发信息说一下算了?
原伊思来想去,发现自己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她把程默的手机号码翻出来,准备给他发一条短信,一行字打完,刚想按发送键,原伊就听到外头传来一记极其平常的开门声。
原伊抬头朝房门的方向望去,只见开门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原伊有点紧张,也不知道是谁进办公室,是程默自己吗?亦或是他的朋友?
念头刚一转完,来人就转动手把,把门打开了。
原伊提起的那口气,瞬间就松了出来,心里也踏实了。
程默心细如尘,自然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却支字不提,不动声色地进屋。
原伊按住删除键,把已经编辑好的信息,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
“一个人呆在这里无聊吗?”
休息间不大,而且本身就是特地格出来的空间,供程默睡午觉用的,所以自然也没有放椅子,程默没得选择,只能走到床边,与原伊挨肩坐在床边。
原伊几乎在他坐下去的同时就站了起来。
程默的目光紧追而至,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完全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事实上,他也料到原伊应该会有这种反应,只是反应过后她会怎么想,以及怎么处理……这才是程默想知道的。
原伊无措地看着他,脸颊迅速尴尬地红起来,她支吾道:“……我、我只是不知道你会突然过来,……有点不习惯。”
程默语气很平静:“那现在知道了。”
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也是原伊刚才坐的地方,语气略带强硬地说:“坐吧。”
原伊犹犹豫豫,心跳又莫名加速了,怦怦直响。
程默没有催她,而是让她自己慢慢走过来,坐到自己的身旁。
原伊拿着手机,两只手,手叠手放在膝盖上,垂头敛目,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鞋尖,样子可怜得不要不要的。
见状,程默心里忍不住想着:不知情的看到她这副样子,估计得以为自己是逼良为娼的大坏蛋。
“你刚才一个人在这里干嘛了?”
原伊有问必答:“……玩手机。”
程默又问:“无聊吗?”
原伊想了想,还是保持着目视鞋尖的姿势:“……还好。”
程默“哦”的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原伊猛地抬头看他:“可以吗?”
程默看着她眼里闪烁的晶亮,勾起嘴角,笑着说:“不可以。”
“……啊?”还以为他会答应的原伊,一下子呆住。
这主意好像是他自己提的吧?竟然还拒绝……
程默换了个懒洋洋的坐姿,双手往后撑在床上,身子也微微向后一仰,歪着脑袋看她:“为什么希望我帮你?”
原伊眨眨眼睛,花了大概两三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他问这句话的意思。
原伊再度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然后程默就听见她说:“因为这方面的专家我就只认识你一个。”
理由还算充分,但还缺少点东西。
程默说:“专家我可以帮你介绍。”
原伊用力咬了下嘴唇,看着他的眼神可委屈了:“不要。”
程默心里有些震撼,这还是原伊第一次用这么坚决的语气拒绝自己。
“为什么不要?”他不露声色地追问。
原伊又咬了下嘴唇,看着他的目光更委屈,甚至可以说都有点埋怨。
程默被她看得几乎就要心软,举手投降,可是一想到这关乎到他后面的决定,他就只能逼着自己硬下心肠来。
原伊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孩子,皮囊下没有满腹腌臜的心计,害怕就会把自己藏起来,喜不喜欢会把情绪写在脸上,高冷只是她外表给人的假象。不爱笑还不如说她不会笑,寡言孤僻也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孤僻不喜与人往来只不过是她对社交恐惧的一种表现,可是只要你对她好,她就会一直铭记在心上,授人一分,报之十分。
造成原伊这种性格的原因,程默多多少少已经能猜到一些,或许这也是她患上&bdd病症的缘由。只不过具体还得深入交谈后才能清楚。
这一次,原伊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却好像又是情理之中的答案。
“因为我只敢相信你。”
程默震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注意到原伊用了“敢”这个字。
不是,我只相信你。
而是,我只敢相信你。
这是不是代表她以前碰到的那些人都是在骗她?不值得她信任?所以才会造成她今日这种……
程默的想法忽地中断,他一把收回自己手,睁大眼睛瞪她:“你干什么?”
就在刚刚,原伊鼓起勇气,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被莫名吃了下豆腐的程医生才会反应这么大。
——没,就想听听看你相不相信我的话。
原伊在心里如是回答,只是脸颊羞红,难以启齿。
看到她又低下头去,脸上表情娇羞,周身冒着粉红色泡泡,程默不由自主就想起之前她穿着睡衣深夜敲响他房门的事,一张俊脸当即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