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原伊难得没有做噩梦,却连续做了几个芜杂甚至可以说有点诡异的梦。
梦里的内容大致都跟程默有关,有时他留给自己的是一个背影,有时是一个笑,有时是几句程氏特有的冷嘲热讽,可不管梦见什么,只要他一出现,原本只会害怕得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原伊,最后都如同漂泊已久的孤雁终于看到一根救命稻草。
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地,一点点安定了下来。
不论前一秒程默在做什么,下一秒他都会朝她伸出手,那只大手十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右手食指的戒指看起来耀眼夺目。
可是醒来后,原伊印象最深的还是自己把手交到他手上的那一瞬间,他的大手轻轻包裹住她的手,肌肤相贴,微温的体温一下子就暖进她的心里。
午夜散去,晨曦渐起,原伊再睁开眼时,已是早上七点。
她伸手把手机的铃声关掉,坐起来,准备伸个懒腰,结果伸出去的手骤然僵在半空。
原伊定眼一看,急忙把手收到跟前。
估计是睡着后,伤口痛痒难耐,原本一层一层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纱布,已经被她抓乱了,上头渗着些许已经干掉的血迹。
原伊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赶紧把纱布解开,想看看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
可是接下来她却看到震惊的一幕。
伤口非但没有因为她的抓挠而重新裂开,反而在一夜之间,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
原伊感到不可思议。
她虽然不是学医的,不清楚受过伤的皮肉愈合需要多长时间,但绝对没这么快。这也太不对劲了。而且伤口愈合了,缝合的线都还没有拆呢,这会不会有影响?
原伊越想越按捺不住,连仪表都来不及整理,就连忙下床跑去敲程默的房门。
这时候程默才刚起床,正准备换身衣服出去晨跑,看到她时,多多少少有些惊讶。
“虽然我答应帮你换药,但你也没必要一大早就过来堵人吧。”
原伊脸上露出少有的慌张之色,她不懂怎么说,干脆把手伸给他看。
“不是,伤口……伤口好像已经愈合了,可是线还在里面。”
程默“呵”的一声,嗤笑,想告诉她,要是还没有睡醒,就赶紧回床上再补一觉,可是低头一看,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原伊说得没错,伤口对合的皮缘基本已经愈合得差不多,血痂也已经干了,快可以自行脱落。程默行医那么久,还没有见过有人一夜之间伤口就恢复到这种程度。
程默忍不住问道:“这种情况以前有过吗?”
原伊想了下:“……好像没吧?”
“好像?”程默不自觉拔高了音度,然后痛心疾首地嗤她。“你每次说话都得用这种不确定的语气吗?你还能不能对自己负点责了?”
原伊被他说得面色微讪:“……我很少受伤,以前手指倒是被菜刀切到过,流了很多血,但那时候还太,我又怕……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像一些伤,比如蹭破皮,确实是好得很快。”
“这么说,你皮肉组织的再生功能是天生比别人好了?”程默一顿,“不过再好,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恢复到这种程度。”
程默狐疑地盯着原伊看了片刻,还是觉得这事有点难以接受,太过匪夷所思。
“除此之外,你昨晚还做过什么?”
原伊认真想了一下,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
“昨晚从你这儿回去后,我难受得睡不着,后来就起来打了两局游戏……”
程默打断她:“不是问你这个,是问你有没有对伤口做过些什么?”
原伊忽然警惕地看着他,因为她不确定这样说会不会被骂,所以说得格外声。
“那个我睡着后……好像抓过伤口……”
程默确实很想骂她,这伤口才刚刚缝了针,是随随便便想抓就能抓的吗?
不过一看到她已经结疤的伤口,到了嘴边想训人的话,又被他重新咽下去。
似乎没啥好说的。
见他这样,原伊不禁更加紧张:“……那还要等一个星期后再拆线吗?”
照她这种恢复速度,等一个星期,那线肯定已经跟新长出来的皮肉包在一起,再想弄出来可就麻烦了,而且还会特别疼。
程默当机立断:“我先去准备一下,一会儿吃完早餐,我帮你拆线。”
原伊从程默的房间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季子林尿急,正准备去交水费,当开门声一前一后响起来,两人齐齐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早啊。”
季子林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跟原伊打了声招呼,转身就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原伊也没有多想,回了他一声:“早。”
接着,就移步回房。
季子林走了两步,忽地顿住脚步,原本惺忪的眼睛一下子清明了起来。他回过头来,夸张地冲着原伊尖叫:“你你你,你昨天晚上在老程那儿过夜了?”
原伊被他那一嗓门吓得身子一哆嗦,迈出去的脚下意识又收了回来。
房内的程默显然也听到这句话,门适时被人从里面打开。
“怎么了?”
程医生一出场,存在感就十足,季子林和原伊不约而同把目光移到他的身上。
季子林啧啧两声,一脸痛心疾首地指着程默骂:“老程啊老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说你还是个人吗?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干嘛还兔子专吃窝边草。伊伊她还,又那么单纯,怎么可能是你这种老司机的对手。”
程默被气笑了,他双手环胸,故意靠在门边问道:“我怎么了?”
季子林怒不可遏:“你还好意思问我,同一个房间,一男一女,共处一夜,一只大灰狼子一只白兔,你倒是告诉我能发生什么事。”
这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原伊要还是听不懂,那这么多年的络生涯也就白混了,整张脸当即涨红起来,窘迫不已。
原伊又羞又生气地瞪着季子林:“别胡说,我昨晚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睡的。”
“伊伊妹子,你不用包庇他,这家伙要真占了你的便宜,你告诉我,哥哥我帮理不帮亲,绝对替你出头。”季子林撸起袖子,说的大义凛然。
原伊的声音一下子冷了几分:“他没占我便宜。”
季子林看热闹不怕事大,还在那儿继续挑拨离间:“你真的不用担心,他要是敢对你……”
原伊忍无可忍,沉着脸警告:“我说了,他没占我便宜,你听不懂吗?”
季子林微愣,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原伊发脾气,没想到气头上的她看着还有点悚人,比平时多添了几分戾气。
程默也有点意外,琢磨了下,开口替季子林说了句好话:“他就是嘴贱,每天嘴上不放几声炮,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你别理他。”
季子林不满,板着脸驳回:“你才嘴上放炮,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这是在拐着弯骂人。”
程默噙着笑反问他:“那被骂好?还是被打好?”
季子林嗤之以鼻:“你以为伊伊跟你一样是从野蛮部落来的,我就算是说错话,出发点也是为了她好。她才不会打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
“是吗?”程默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伊伊,你自己说。”
原伊不高兴地轻声嗫嚅:“他说我可以,但不能败坏你的名声。”
“为什么啊?”季子林不服地叫出声。
程默也有点期待她会怎么回答。
“因为程医生是个好人。”原伊理直气壮地说。
程默一愣,这回答还真是……毫无新意!
季子林憋屈不已:“照你这样说,敢情我就是坏人了?”
“反正你这样说程医生就是不行。”原伊还是拉长着脸,对于这个问题,她异常较真。
原伊的维护让程默的心情大好,不忘开起玩笑:“既然知道我是好人,那下次房租记得减半就行了。”
原伊还当真想了下:“……如果房租全免,你能当我的主治医生吗?”
程默“呵”的笑了一声,往后退开一步:“看来这事是没办法谈下去了,就这样吧。”
接着,他当着两人的面把房门重重关上。
看着也被人喂了一顿闭门羹的原伊,季子林心里总算平衡了,走路都吹起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