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隔音本来不错,奈何夜色寂寞,一点点声音,总是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程默一进屋,累得往沙发上一靠,闭着眼睛差点就睡着了。
静谧的空间,让已经受虐了一整个晚上的耳朵有些不能适应。
原伊在屋里头听到声响,连忙打开一条门缝,确定是程医生回来了,这才开始翻箱倒柜,把家里最漂亮的……呃,睡衣找出来。
对于这点,原伊也提出过诧异,但是诚实郎君的原话是——他是你房客,你们要见面,也是在家里见面,你说他白天不回来,那想道歉就只能等晚上了,有人大晚上的在家还穿正装吗?当然是睡衣了!——后面他还连续强调了三次“睡衣”,还说如果原伊按照他的话去做,不止能完美调解两人之间的关系,她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原伊对这个所谓的“收获”还是很好奇的。
程默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就回房间拿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等原伊把家里最漂亮的睡衣翻出来,换上,然后一手提着一瓶红酒,一手抱着一束黄玫瑰走出房间,程默已经洗好澡,重新钻进房间。
花是原伊下午在上订的,傍晚时分,花店的员工亲自送过来的。
诚实郎君对酒这份礼物十分满意,他认为没有什么是一杯酒下肚解决不了的事。
原伊对花一窍不通,不发表任何言论,对酒这东西却印象不好,觉得这东西又苦又涩,味道还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它。
“叩叩。”
程默拿着毛巾,漫不经心地擦头发,晶亮的水珠从发梢垂直滴落,滑过他平滑的额头,蜿蜒而下,悄悄停滞在他漂亮的锁骨上,颈侧的血管若隐若现。
听到敲门声,程默慢腾腾地转身,过去开门。
当他看清楚杵在门边是谁后,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
“你脑袋进水了?”
原伊穿着一套真丝藏蓝色超长款睡裙,虽然裙子的长度正好在她的腿肚子这边,裙带一束,将她整个人包得密不透风,可是柔顺光滑的真丝料子却像水一样紧紧地贴在她的肌肤上,衬得她身材愈发的前突后翘,曲线玲珑有型,一袭乌黑的长发像瀑布般随意披散在肩膀上,让她性感中又透着几分诱惑。
这对男人而言,绝对是致命的诱惑,而原伊还浑然不知,一直用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柳眉弯弯,密长的眼睫毛微颤,脸蛋因为紧张而微微透着淡淡的红晕。程默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魔鬼、天使,这两个代名词。
“……啊?”估计是没想到程医生一开口就吐艳,原来打算道歉的原伊,话到嘴边,又呆住。
程默冷着声:“哑巴了?半夜三更,打扮成这副鬼德行,是准备去祸害谁?”
我哪有!
原伊在心里流利回答完,可是一张嘴,又开始吐字困难,心里紧张得怦怦直跳。
“我、我是来道歉的!”
她用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顶着程医生给的压力,急忙把这句在心里已经练习了快上百遍的话给扔出来。
程默的目光从她左手上的花,滑至她右手上的酒,接着是她这身……要命的装扮,无名的怒火突然在心里熊熊燃烧起来。
他觉得,要么,自己刚才听错了,要么,她对道歉这东西有什么误解。
鲜花、好酒、性感睡衣,这怎么看都像在问他:喂,亲爱的,要不要来场419?
程默眼睛蓦然一沉,脸臭得不是一星半点。
他原本以为原伊只是不擅言辞,性格内向,有点喜欢装自闭,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但总体来说,人应该还不错,心地至少单纯,洁身自爱,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看走眼了。
“你确定,你真是来道歉的,而不是借酒把我灌醉,然后强迫我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我要是事后不对你负责,你是不是还打算一哭二闹三上吊,威胁我?”
原伊惊讶不已,愣了好久才消化完他这句的意思。
程医生却不打算给她时间解释,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倨傲道:“放心,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说完,他重重把门关上。
“砰”的一声,差点把原伊的鼻子都给撞歪了。
季子林在隔壁房间听到声音,迟疑了下,这才拿下耳机,跑出来看。不过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钻进房间的藏蓝色身影。季子林嘀咕了句“搞什么”,转身也回房间去,继续跟稿子奋斗。
回房后,原伊把东西往桌上一扔,屁股往旋转电脑椅一坐,就把下巴搁在电脑桌上。
房间很暗,唯一的光源来自于电脑的屏幕荧光,原伊的脸在浅蓝色短波荧光的映衬下,看起来恹恹的。而屏幕里,诚实郎君的头像还在勤快的跳动着。
原伊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才动了动鼠标,点开。
诚实郎君的消息迅速弹出来:“记得回来后,把战况告诉我。”
这是他针对原伊上一条信息所作出的回复。
原伊有气无力地回了句:“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诚实郎君先是一惊:“这么快就回来了?”
接着又迅速地回了句:“怎么回事?”
原伊十分懊恼,也很茫然:“不知道,我还没说完,他就生气的把门关掉了。……我是不是礼物没挑对?”她猜测。
诚实郎君:“不可能,肯定是你哪个环节做错了,要不然就是他很讨厌你。”
原伊脸上表情有些尴尬,觉得诚实郎君好像无意中说出了真相。
隔着屏幕,诚实郎君似乎都能感觉到她的气馁,连忙安慰,并且还列举了好几个他自身的例子,给她传授经验。不过总结就只有三招:做人一定要脸皮够厚,事后一定会有肉吃;追人花钱不要手软,这人迟早得往来你怀里躺;浪漫的事儿不要嫌丢脸不好意思就不做,反而还要豁出去做。
要够狠,招招皆中,这人肯定是板上订钉,跑不了。再不行,直接用酒把人灌醉,霸王硬上弓得了,反正都是男的,也不吃亏。事后他要是接受不了,就装傻,把错全部赖在酒精上。这醉后干出来的糊涂事,要是能控制得了,那还能叫糊涂事吗?
一口气,几十条信息看下来,原伊脑门爬上了一层冷汗,脸颊和耳根却热烫得很。
那是被诚实郎君开放的想法和不负责任的主意给吓的,敲打键盘的手指都不自觉有些哆嗦,频频打错字。
原伊回:“亏,要是怀孕了怎么办?”这种事她想都不敢想。
诚实郎君发了一个笑得前俯后仰的表情:“别逗了,男人怎么会怀孕。”
原伊也难得激动起来:“可我是女的啊!”
双方沉静了两三分钟后,诚实郎君连续回了三句:“我不是男的吗?”
原伊觉得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挺像季子林的,也好像意识到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我什么时候说过?”
诚实郎君速回:“帖子,论坛!”
他动作极快,一下子就把原伊当初用来堵友的话,切图,复制,粘贴过来。
原伊这才想起来确有此事:“我忘了。这是为了避免别人胡思乱想才故意那样说的。”
诚实郎君:“……”
一切尽在省略号中。
原伊虽然恋爱经验为零,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一块深研探究,但再迟钝,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时候也该反应过来,诚实郎君教她的,全部都是追人的招数。
而且还是男追男的。
难怪他之前再三要求自己一定要穿得好看一点,对睡衣的要求也那么的苛刻,敢情他这是准备来个睡衣诱惑?
想通这一点后,原伊顿时有点风中凌乱,好像也明白程默生气的原因。他肯定是误会自己想拱他这棵大白菜,所以才会恼羞成怒。
对,一定就是这样!
原伊一下子无地自容了起来,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尴尬。
那边诚实郎君也很尴尬,先是道歉,跟原伊说话也拘谨了起来。
知道这事错不在他,原伊也没生气,怪就怪自己事前没说清楚。不过诚实郎君给她支的新招,还是投其所好,当然重点还是得看她怎么说。
诚实郎君:“你是女生,其实比我们男生好说话许多,你得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适当的卖萌撒嗲并不可耻,人家还会觉得你很可爱,反正你今年也才二十,还,只要别装得太过就行了,刻意了,人家就会觉得你扭捏矫情,年龄大,人家也会觉得你恶心。看到你这么可爱,你那个房客就算是心里有火,也不好意思冲你撒。”
简而言之,就是让她没脸没皮,撒嗲卖萌求原谅。
原伊感到无比的绝望,她就是因为嘴笨,所以才会几次三番惹程默生气。诚实郎君给她提的这个建议,恐怕自己这辈子都完成不了。
一夕之间,原伊想着要不然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