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秦军越来越近,突然不远处转过一只马队,约莫有几十名骑兵,向这边疾驰而来,在骑兵的后面,隐约跟着几千名步兵。秦军眼见即将追上季布,突然看到这样一支队伍,一时搞不清楚是敌是友,当即远远停住。
那支骑兵奔到季布和李慎跟前,为首一人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被秦军追杀?”
李慎见他们的服装与秦军不同,便说:“我们是楚国项梁将军的部下,我叫李慎,这位是季布,昨晚项将军兵败,逃出来的。”
那人愣了一下问:“项将军已经兵败了?那项将军呢?”
李慎一听那人称项梁为“项将军”,心知碰到了盟军,定了定神说:“昨晚秦军劫营,一片混乱,不知道项将军是生是死。”
季布说:“我回楚营看过,已经一片狼藉,恐怕凶多吉少了。”
那人拍腿说:“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季布问:“将军是何人?”
那人说:“在下陈余,是奉赵王之命赶来增援楚军的。”
李慎一惊问:“赵王?赵国几时复立了?”
陈余说:“陈王起事,派我与张耳攻占赵地,我们找到了赵国末代大王赵迁的儿子赵歇,立为了赵王。”
李慎大喜,自己近一年来风餐露宿、栉风沐雨、出生入死,甚至丢掉了一条胳膊,就是为了寻找赵王后裔。现在终于找到了,虽然不是自己找到的,但是赵人已立国君,复国指日可待,自己的这番努力也算没有白费,这满腔爱国的热血也没有白撒,他眼含热泪激动的对陈余说:“我是赵国人,请将军带我回赵国。”说完一揖到底。
这时几千赵军已经跟了上来,季布向秦军望去,见已无踪影,想是他们看赵军人多势众,自己又已疲惫不堪,无力血战,便趁着对手寒暄悄悄的撤走了。
陈余说:“楚军既已兵败,我们再去恐是抱薪救火,不如先退回河间,再图发展。”李慎与季布点头称是。
两人换做骑马随着赵军向西徐徐行进,季布从身上摘下硬弓对李慎说:“三弟,这次我们能脱险,这把弓实是立下了大功,真是一把好弓,现在物归原主。”
李慎接过弓笑着说:“这把弓本来就是要给二哥的。”说完便把自己去他营帐送弓的事告诉了季布。
季布听得满头冒汗,不再说话,呆呆的走了好一会儿,才说:“三弟,你待我如此重情,有始有终,我却骗了你,真是不应该。”
李慎握着季布的手说:“二哥,你我相识一场,实属有缘,见外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若不是给二哥送弓,又怎能躲过秦军的屠杀?正所谓善恶有报,天道轮回。”
季布喃喃的说:“善恶有报,天道轮回?”又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又对李慎说:“刚才我没有赶下车夫,才能安稳的射箭,不断的逼退秦军,这才坚持到陈将军救援,这是不是也是善恶有报,天道轮回?”
李慎让季布说呆了,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就听季布又说:“三弟,我明白了,楚军大难临头,我不思同生共死,反而畏战潜逃,实是不该,该遭天谴,所幸牵挂于你,这才回头寻找,虽之前酿成大错,总算有所悔改。逃亡途中,我以一己之私要赶人下车,恶念已生,又是你喝停我,使我悬崖勒马,这才有了逃难之策,也许这些就是你说的善恶有报,天道轮回吧。”
李慎看向季布,只觉得他像换了个人似的,全身的精气神仿佛被霞光笼罩,说不出的阳光高大,听他又说:“我是楚臣,楚军逢此大难,我决无置身于事外之理,现在就该赶回,与钟离大哥共赴国难!”
李慎停住马说:“二哥,我和你一起回去。”
季布笑着摇摇头说:“你与我不同,你是赵臣,既已复国,当事赵王,待反秦大业成时,你我兄弟当有重逢之时,就此别过。”
李慎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他见季布去意已决,便将弓又递给季布说:“二哥,你此行回国要建功立业,这把弓本就要送你,你正用得着,还请收下。”
季布接过弓一拱手便要拨马回头,听李慎又说:“还有几句箭术心得传给你,就是不知道对你是福是祸。”
季布问:“学个箭术怎么还能生出祸端来?”
李慎说:“我的箭法学自母亲,母亲说我家箭术是从三百多年前楚国大将养由基手中传下来的,可惜养由基没有儿子,所以他留下的是一部只适合女子学习的箭术,三百年来很多楚国的好男儿学他的箭术不得,最后反而被一名女子学去,带到了异国,最后辗转到了我家。我外婆当年深得箭法精要,但也遗憾这样好的箭术只能由女子学习,便从中改良,勉强教给了我,虽然不得养由基箭法的全部精髓,但也足以让我的箭术百步穿杨了。这部箭术我已再无缘修习,便赠与二哥吧,只是我教张敬学箭,她进步神速,这事被小项知道了,他有些眼红。”说着便把项羽那天与项梁争论李慎和《养氏箭法》的事告诉了季布。
季布笑笑说:“三弟不要多想,项羽将军也是一心为了兴楚大业,项梁将军倒是豁达,还不是过于托大才致兵败?如有机会,项羽将军那边我为你周全。跟你学箭对兴楚大大有利,我愿意学上一学。”
李慎听他这样说便把外婆整理的箭法和自己多年来的体会告诉给了季布,季布学了《养氏箭法》的李氏改良版,日后又用李慎送的硬弓勤加练习,果然箭术大成,楚汉争霸之时,刘邦在广武涧与项羽两军对阵,刘邦数落项羽十大罪状时,他听不下去,偷偷射了一箭,居然射中刘邦胸口,可惜距离太远,没能致命,否则焉能有汉家四百年天下。刘邦因为这一箭恨上了季布,楚灭汉兴之后,他派人四处捉拿季布,季布无处藏身,无奈托夏侯婴说情,这才免于灭顶之灾,都是后话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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