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外边的雨敛了气焰渐渐平缓下来,阿蛮做法过程中姜如笙醒来过一次,只睁一眼便又沉沉睡去,不再梦靥不再抽搐,亦不再冷汗流个不止,榻前木火化为灰烬剩下灰白色的粉末,阿蛮睁开眼睛,与妇好道,“娘娘,可以了。”
草药医师均为姜如笙号脉,才连连点头与胥莞道,“胥妃娘娘,姜妃娘娘已无大碍,臣去开些安神滋补的方子,等姜妃娘娘醒来服下,好生休息便可。”
胥莞点头,叫百草跟着医师前去拿药方,转身便差人将姜如笙的情况告知武丁,这些琐事办干净,才总算安心下来,下人都被她吩咐出去做事了,偌大的厅室只剩下她与妇好,还有床榻上缠绵不绝的姜如笙,眼下她望着外头渐沉天色,雨不知何时停了,清冽的风带着雨后清凉吹得人瑟瑟发抖,她道,“阿嫮以为是谁?”
妇好道,“我自然知道莞姐姐心中所想之人。”
胥莞并未回身,仍是背对着她,“昨夜天地章泽宴台上她醉了酒,后来做了什么事,又如何叫人知晓,就算不是她,当日毒杀茯苓的人与今日之事都与她脱不了干系。”末了,自己喃喃一句,“为何是姜妃?如何是姜妃?”
妇好心中澄明自然知晓胥莞在言语什么,是啊,如何是身子孱弱的姜如笙,此时此刻应该受到威胁的不应该是她妇好吗?又或许这仅仅是拿着一条人命在与她做下马威?
雨后黄昏橙黄天际,彩霞织就锦缎铺天盖地映着落日余晖,眼见月色将至,她还有“正事”要做呢,她将香洗沐浴,将自己献给大王。
心下脚底平生出一抹凉意,刺着后脊柱凉得难受,她站定了身子与胥莞道,“莞姐姐,时候不早了,你今日累了一天,快点回去歇息吧。”
胥莞转身对着她,面上早已泪如雨下,精致远山眉紧紧蹙着,“阿嫮,为何我有些怕了?”
{}/ 青鸾殿整修之时便有专门贞算天地风水的司命指点过,青鸾殿旺火衰木,养些灿烂的花木才可调平衡,因着这庭院中满是新生草木,一片郁郁葱葱,长亭蜿蜒着西域蔷薇生得最快,晚些时候怕是要与桃树灼灼争光辉了。
如今这满池为她调和平衡的花瓣却让她再次想起姜如笙的未央殿,随时扑面绿意生机勃勃,却总是有一团黑气笼罩,生活得胆战心惊,妇好不禁打了冷战,便顺着温意将头缓缓淹进了水池中,青丝飘荡在水面上,身子轻轻悬着,不呼吸的感觉竟叫她觉得分外踏实。
如意收拾好了外头的准备工作,便跪坐在净水池边,慈祥的眼睛看着妇好将头潜到水里,便笑了笑道,“娘娘,今日外边发生了一些事,您若是心有郁结不妨和老奴说一说。”
水雾氤氲中,妇好将头从水下探出来,青丝打湿紧紧贴着脸颊,犹如一条深海中迷路的美人鱼姬,隔着水雾她看向如意,“如意,你在宫中多年,昔日服侍过得王妃可曾被害过?”
如意低眉笑得和蔼,声线平和一如汪洋无尽的大海,听不到一丝波澜,“娘娘,这里是殷商后宫,若说有谁没被害过,那她便不算是后宫中的女人。”
到奴隶丫头,大到王妃王后,皆倾身于这熔炉之中,谁又逃得过汹汹烈火,不染纤尘呢?
妇好微蹙眉宇,“难道不能任由着自生自灭,非要入这浑浊?无可避吗?”
如意摇摇头,“娘娘,避无可避,但您可以考虑暂避。”
暂时,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