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系女研究生的逃亡生涯》 31.贪婪之祸

    黑石山上，一条山间小路。深秋时节，红山青水，满山的落叶都变红了。秋风瑟瑟，小路上孤零零走着两个人。两人低低戴着帽子，身穿黑色风衣。如果忽然刮起一阵风，吹落了圆顶大盖帽。路过的人也许会稍稍驻足，加以注视。因为帽子下的脸竟是两张西方面孔。

    大概是中原大地满是大好河山，吸引外国友人特来观赏，到此一游。

    走在前面的人身材高大，宽大帽檐遮住了淡金色的头发，也许是发色太过浅淡，从耳边垂下的一缕头发在阳光下显示出近乎透明的白色，他右手提着一只褐色皮箱，黑风衣随着前进的脚步风中飘扬。

    “你怎么知道那地宫里有东西？伊万，你很聪明。”

    “十一年前中国的沙雁团伙土崩瓦解。当时的情况不为人知，人们大多只是听说，在一个深秋雨夜后，这个罪行累累，只手遮天的团伙从此销声匿迹。然而作为玲珑阁的文交易员，我与中国的文物走私贩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毕竟这个历史悠久的国家宝藏丰富，积贫积弱。”淡色头发的男子被换做伊万，闻言侧过脸来，淡淡开口，“所以我对当时的真实情况是知情的。”

    “沙雁团伙共有五个家族。江洋大盗段家，赝品鉴定段家，风水定穴江家，交易黑市宋家，修复伪造杜家。大当家是顾家人。当时顾老爷本想金盆洗手，就此退隐江湖。没想到被结义兄弟反戈一击，被卖地彻彻底底。二当家段某托人告诉了我们顾大当家想要退隐的消息，并告知我们顾宅里藏有大量珍贵文物，一但大当家退隐，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将被走地下渠道洗白，捐往考古所或博物馆，再也无法流落海外，带来数不清的白银金条。玲珑阁的管理层经过商议，决定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如此巨大的利益受损。于是在那年深秋，组织了一次围剿行动，其中段一念，段二当家给予了我们鼎力相助。最终在一个雨夜将其一网打尽，顾家家破人亡。”

    “传闻顾家的后人连夜下山逃走。从此下落不明。只有在三天前，他联系到了我们，要以普通人身份与我们做一批交易。就是当年顾宅里还没来得及转移的遗漏。曾经它们被锁在地窖中，我们的人赶到，却无可奈何。只拿走了宅院里其他的文物摆件。”伊万摇了摇头，扭头看向克莱德，光线照射着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

    “顾家后人如今叫易少堂。看来他为了躲避仇人，更名改姓了。当年便被逼着烙印上玲珑阁的纹身，他对我们一定恨之入骨。”伊万冷冷道，“十一年前，顾宅连夜府邸一空，一定有没拿走的东西。除了地窖。顾昔之是个很难缠且狡猾的人。一定有东西埋在地宫。”

    “原来如此。你怎么不早说？”一旁的红发年轻人叹气，“我还以为我们真的迷路了呢。”

    “跟你说有什么用吗？”伊万冷冷瞥他一眼，“反正你也从来不记路。要不是我沿路一直做记号，我们不可能会这么早就跑出来。”

    “所以说你早就知道出口在哪了。只是偶然撞见他们，然后故意诱导他们，带着转圈子。”克莱德啧了一声，若有所思。“话说很久没看见他们了。那三个人出来了吗？”

    “我怎么知道。不过死了更好，无所谓。毕竟玲珑阁的生意，并不一定需要交易人。”伊万微眯双眼，声音冰冷。

    “嗯。箱子里有什么？”

    “青铜酒尊。”伊万见他看向手提箱，便往上提了提，点头道，“就是十一年前，在交易前失踪的那件。当时没人想到，罪魁祸首竟然是沙雁团伙的大当家，金盆洗手的前奏之作。”

    “哦……只有那个酒尊？那你怎么在地道里装了那么久。”

    “只有这个，你要打开看看吗？”伊万停下脚步，把箱子拎起，冷冷看他。

    克莱德与他对视，目光扫过箱子。片刻后摇头，“算了算了。”

    “多年以前，段二当家曾潜入地道，一人在顾昔之的眼皮底下盗取宝藏，段一念身手高超，早就探好了路，只不过后来发生意外，在地宫里中了机关，没来得及取走宝物。所以只要我们顺着28弯月的标志一路前进，就能找到宝藏。”淡色头发的男子穿一身黑色风衣，快步走在山间小路，皮鞋踩在落叶上，有咯吱咯吱的响声，仿佛小声的叹息。“那个岔道当然有危险。”

    “他们死了就死了吧。”随即他冷笑一声。

    “你的意思是，顺着28弯月标志走，就有宝藏？”

    “怎么了？”

    “你看那里，伊万。”克莱德挠了挠头，抬手指了指，“那有一栋废弃的小楼。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墙角就有那个标志。”

    “嗯？”伊万一顿，抬头看去。不远处确实有一栋废弃小楼，小楼建在半山腰上，被几颗歪脖子树围着，附近渺无人烟。门破破烂烂，蒙了一层灰，看起来许久没人住了。在墙角拐一个弯，恰好能看到屋檐下的横梁上，那个熟悉的28弯月标志。

    犹豫片刻，伊万把手提箱交给克莱德，缓慢走了过去。他站在门前，推了推，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是一个狭小房间，摆着几张桌子，一张藤椅，旁边还有个简陋厨房，往里走是一个狭窄的楼梯，看上去有摇摇欲他的危险，踩上去发出一声□□，如同一只临死前的野猫。

    浅色头发的男子贴墙缓慢走上去，压低帽檐，环顾四周，那个记号却再也没出现过。忽然有轻微脚步声，他猛的转身，脚步声却戛然而止。

    二楼有几个小房间，门都开着，只有一个门是关着的，伊万忽然瞥到了一抹白色衣角，跟上去，却发现是被阳台窗户夹住的一角窗帘。

    同时一阵轻微声响从那个关着的门里传来，仿佛一支笔落地的声音。里面果然有人。

    伊万转过身来，推开了门。

    然后他停下脚步。因为有一把枪顶上了他的后背，可以一枪射穿心脏的位置。

    “站好别动，手提箱给我。”女子柔软的声音响起。“果然是闻到腥味的猫，你太贪心了，伊万先生。”

    伊万平视前方，顶在后心的枪十分紧固，大概还没上膛。沉默片刻，他抬起拎箱子的右手，缓慢递向后方。

    感受到女子的手接过箱子，他却没有放手，反而猛的一拉。反而拉了个空。

    猛的失去平衡的瞬间，一把刀从身后围过来，狠狠擦过他的脖颈，随即一阵温热，血液飞快流了出来。

    “我认输，放下刀。”男子撞上墙，帽子跌落下来，露出铂金色头发，脖颈前紧紧贴着一把刀，他一动不动，张了张口，声音有些费力，声带里有咯血的声响。“你们是谁？”

    无人回答。

    那双手并未松力，并且越来越紧。一种窒息的感觉蔓延上来，男子终于松开了手，手提箱砰的一声砸在地板上，震起几圈尘封的灰尘。他靠在墙上，脸色发白，控制着自己向后仰去，以求从正在切入皮肤的刀刃下偷得一丝生机。持刀人动了杀心。

    “你们在干嘛？”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片刻后，有人提着一袋包子站在门口，开口刚要说什么，看到屋子里这番混乱情形。瞪眼一愣，嘴巴成了一个o形，手里的包子险些掉在地上。

    “抓坏人啊。”女子的声音柔柔软软。“贪婪之徒很危险，却也最好引诱。有时候只需要一个记号就行。”

    “少堂，松手吧。”她顿了一下，“别勒死他，他还有用。”

    伊万感到眼前渐渐模糊，颈前的那双手依旧未松。直到三秒之后。

    他抬手捂着喉咙，大口呼气，顺着墙缓慢滑下去，同时听到那人轻轻在耳边说，“我真想杀了你。你险些害死了她。”

    “顾少爷，她有那么重要吗？”伊万低头咳了一声，刚刚被经过粗暴对待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有点奇怪，他脸色苍白，闭了闭眼。

    “她是我的替死鬼。有了她，我就有两条命。你说重不重要。”顾家大少爷的声音温凉，像一碗凉掉的白开水，却比寒冰还要冷。伊万虽然被他放开，却仍能感受到刀刃在自己的身后摩擦着衣服。杀意如同雨后潮湿沼泽里的藤蔓，疯了一样的蔓延。

    许久后，顾家大少爷终于收回了手，收刀入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