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与十几名将士听见前头呼喝,全都向常狄追去,再无人看守吕宏,吕宏趁乱混到后边人群中,将绑在孙老汉尸首的绳索解开,抱到路旁刨了个浅坑,草草将尸首葬了。
常狄脚上还套着镣铐,心知铁定逃脱不得,索性与一众士兵绕着圈子,只为吕宏争取些时间,到后来追捕士兵又加入十余名,将他四个方位都堵了,几名士兵上前将他扑倒,黄龙走了过来,对着常狄脸上劈哩叭啦连打了几个耳光,当场打得常狄头晕目眩,嘴角也流出血来。
黄龙骂道:“贼小子,胆子倒肥的很,在大爷眼皮下都想着逃跑。”说罢又往他身上抽了几鞭子。众人平日里被黄龙打怕了,眼见常狄捱受苦楚,竟无一人敢出声说话。
黄龙骂一口贼小子便往常狄脸上甩出一个耳光,十余下堪堪打过,见常狄不言不语,更不开口求饶,冷笑道:“贼小子,老爷知道你素来有骨气,你若开口向老爷讨饶,说不定就饶了你这一遭。”
常狄怒视于他,仍旧不说话,黄龙怒道:“好哇!你不怕死事么?老爷便送了你归西。”说罢唰的一声抽出钢刀。
高礼在旁劝道:“监官大人,这孩子平日里也没犯甚么错,念他这次是初犯,就放过他这一次罢。”
黄龙道计较片刻,将刀收回刀鞘,道:“死罪可免,活罪却免不得,否则以后人人都效仿,那还了得?”命人将常狄绑在一棵树上,向众人朗声道:“大家都听好了,以后还有人想逃跑,老爷就赏上鞭刑一百,这小鬼便是榜样。”说罢挥鞭向常狄身上招呼过去,黄龙手中挥鞭,口中报数,转瞬间便打了十余鞭,常狄被他打的皮开肉绽,兀自强颈忍住,心想:“我如果受不了了,张口呼痛岂不是遂了他心意了么?”紧紧咬住下颌,不发出半点声音。
这时大道东边驶来一架马车,马车旁跟了十余位随从,见了这等情形,那其中一个随从问道:“喂,我们老爷问你,你们是受哪里管制的?”黄龙心情正劣,没想到又遇见多管闲事的,骂道:“你家老爷是甚么东西?这么多管闲事!”说完又照着常狄身上抽了几鞭。
那随从问道:“这孩子身上犯了什么事?以致招来你们这般欺辱打骂?大明的士兵就是这样对待百姓的么?”
黄龙不耐烦道:“这干你什么事了?快给爷爷滚开,惹恼了爷爷连你一块打。”马车内传来一个浑厚声音道:“放肆,给我掌嘴!”那随从答道:“是!”忽然闪身近前,将黄龙提了起来,左右开弓连连打了七、八个耳刮子,黄龙被他提在手中,竟动弹不得,一顿耳光打过,磕磕绊绊向后摔倒,直打得他头昏眼花,两颊通红。他又惊又怒,大声叫道:“反了反了,强人殴打官兵了!”唰了一声抽出刀来,其余士兵也纷纷抽出兵刃。
领头的将军听说有强人要造反杀兵,早已领了十余人赶来,那将军喝道:“好大胆子,全绑了,若有违抗者,当场杀了。”众士兵得令,将那一行人层层围住。那随从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厉声喝道:“大胆!大明天子在此,谁敢犯上作乱?”
那将军朝那面金牌辨认了两眼,忽然哎呀一声从马上滚了下来,急忙跪倒磕头道:“末将孔方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余下士兵面面相觑,见了长官跪了,相继跟着跪倒,口中直呼万岁,后面数百平民也齐齐跪下,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只见从马车内走出一个中年人,面皮白净,颌下短短浓须,甚是精神。身穿宝蓝缎子衣裤,外头套了件丝绸长衫,手上戴了个硕大的玉石斑指,一身富贵宝气,正是当今大明天子朱棣。
常狄被绑住树上,反而不用跪拜,见了眼前这等阵势,不禁心道:“原来这就是皇帝了,瞧来也和一般人无异,倒像个有钱的财主。”
朱棣向跪着的黄龙道:“这一干人等犯了甚么事?”
黄龙结结巴巴道:“回……回禀圣上,这些都是从山西出来的移民,一年前被人煽动,在路上杀了押行的守卫,畏罪潜逃,做了山贼强盗,后来煽动之人已遭伏法,其余全部归降,末将是奉了郑知府之命,将他们押送至闽南。”
朱棣嗯了一声,径直走向人群,见人人身材嶙峋,病容满面,犹如都得了痨病瘟疫一般。朱棣走到一人身前,问道:“你们可是从山西迁来的移民?”那人见是皇帝亲自问他,紧张的不停颤抖,哪里说得出话来?情急之下,裤裆全都湿了,却是尿了一裤子。
朱棣眉头一皱,尚未说话,身旁的随从喝道:“大胆刁民,圣上问话岂敢不答,在圣驾面前这般失礼。”
那人吓的不轻,没命的磕头,唯唯诺诺道:“皇上,小民罪该万死,小民走了一日未曾解手,刚刚是憋不住了,以致冲撞了皇上,皇上饶命啊!”
朱棣奇道:“朕不怪你,只是这解手是甚么意思?”
那人小声答道:“皇上,解手就是方便的意思,我们这一路上两手都被缚住了,若要方便须得先让官兵老爷解开手上绳索,因此只要说解手,官兵老爷就知道咱们是要方便了。”
朱棣听完面色铁青,哼了一声,身旁的孔方与黄龙吓的惨了,头紧紧贴着地面,大气也不敢出。朱棣扶起那人,朗声道:“你们都起来吧!”众人缓缓站起。
朱棣道:“都是朕闭目塞听,朝廷监察不力,才让大家受苦受难,倘若不是此次微服出巡,朕亲眼所见,还不以为是真的。”他这话一说完,众人一片惊讶,不知为何他会这样说,更不敢出声相问。
朱棣继续道:“这移民大业乃是大明国策,自先帝制订颁发以来,天下推行,朕自继位之后,更不敢妄废,十余年来躬力施为,至今从山西移民至全国各地已有数百万人。你们的亲人朋友,已在黄淮一带、赣闽两地安居乐业,那里土地肥沃,地广人稀,每人都分到了不少地,每年收入比在山西老家多了数倍。朕早已传旨户部,每位移民到了地方之后都能分得钱银三十两,良田十亩,三年内不征收任何赋税。”话音刚毕,众移民小声议论,有几个大胆的忍不住道:“这、这是真的么?”
朱棣笑道:“朕既是大明皇帝,说话自然不假,大家请自放心。”他对随从吩咐道:“将这些百姓的绳索松了,以后凡是移民的百姓,不得再强行捆绑,更不许恣意辱打,路上让他们吃饱喝足,务必要平平安安送到地方。”他话锋一转,对着孔方与黄龙道:“你们既为我大明将士,应当爱惜百姓,你们食朝廷俸禄,却不思报效,这样欺凌侮辱我大明百姓,坏了朝廷名声,朕当严惩不贷,以儆效尤。”提高声音喝道:“来啊!将他们押到赣州收监着,着人查明,论罪惩处。”左右答应了,将一干士兵缴了兵刃,尽数绑起。
众人欢心雀跃,无不感激涕零,齐齐拜倒,高声颂道:“吾皇万岁万万岁!”声音震彻数里。
朱棣点点头,向随从又交待了几句,只留下数名随从官员,便坐进马车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