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语辰第二天带着一雪前耻的决心来到现场，然而不慎用力过猛，再次生动地将自己的jpg表情包演绎成了一系列的gif。
大家惊讶地发现，原来人类五官的可塑性竟然如此之高，稍一扭曲，就与各种动物产生了共鸣。
许导已经崩溃到几乎弃疗了，对着监视器里做哈士奇状的段语辰吼道：“cut！cut！cut！别叫了，叫得耳膜都疼了。”
旁边萧沐实在看不下去，主动走到段语辰身边，碰了碰他胳膊：“其实……陈齐航虽然是个二世祖，但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只是幼稚了点，娇纵了点，凡事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不懂得替他人设想而已。而且从陈大少的角度来说，他才与贾晓芸是从小订下婚约的，贾家的正牌女婿，乔麟只是个插足的第三者。所以他看不惯乔麟是理所应当，只要表现出正常的气愤就可以了，不用夸张得像个反派。那样的话，戏就过了。”
“哦，是萧老师啊。”段语辰抬头，眼神意味深长。
萧沐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不，你还是叫我，叫我萧沐吧。老师这称呼，我实在当不起。”
“当不起？”段语辰挑起半边眉毛，“那刚才是我幻听吗？您不刚刚还给我上课呢么？怎么，现在萧老师还兼职吗，多少价？30，50？不过现在找个像样的家政怎么也得100一小时了吧，这样，我给200，怎么样，您还满意么？”
两人对话毕竟没有避人耳目，这时周围已有不少人闻声转过了脑袋。
“我……”萧沐尴尬地脸上一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是看见我被你顶替，故意来耀武扬威；还是见我被人群嘲，专程来落井下石？”段语辰的语气咄咄逼人，明显是把之前积攒的不如意一股脑儿发泄到了萧沐身上，“不论是哪样，都未免太小瞧我了吧。呵，你呀，先别急着得意，咱们今后是骡子是马，有的是时候等着瞧呢。”
萧沐本想自辩两句，但他了解段语辰的为人，一见对方的神气便知道不论自己说什么都于事无补，索性泄了气，打消了这个念头。
两人不欢而散，萧沐垂头丧气地回到休息帐篷。
要说他不懊恼，那一定是假的。但让他懊恼的不是遭到羞辱伤了自尊，而是自己怎么到这时候还不明白，做这一行最讲究看人下菜，凡事对错暂且不论，头等重要的就是分寸。
“活该！”帐篷里凭空爆出一记怒喝。
萧沐被唬了一跳，连忙转头，这才想起这本来就是黎睿的帐篷，他会出现在这儿当然是情理之中。
黎睿躺在他专属的豪华休息椅中，头也不抬，慵懒的背影透露出王之蔑视。萧沐想了想自己刚才的表现，顿时惭愧不已：“没错，是我太傻了。在他眼里我可能根本算不上是朋友……说不定，还是个仇人。”
“认怂有用吗？”黎睿的声音传来，“这种人，捏的就是你个怂包。”
“这个……直接回怼也不太好吧，忍一时风平浪静，事情过去就算了。”
黎睿探出椅背的半个后脑勺左摇右晃的，看来十分激动，：“怕什么，不要怂，就是干！快快快，上上上上上……”
萧沐嗅到了一丝古怪，小心翼翼地上前，朝椅子正面探头一望——黎睿正戴着蓝牙耳机，横握手机，对着五彩斑斓的屏幕打得全情投入。
萧沐冷不丁想起前一天晚上对方那句“不方便”。好吧，他知道自己这下又自作多情了，当即一顿汗颜，默默抓起旁边的小板凳往外拖出两米，与黎睿主动保持距离。
“干什么你？”黎睿放下了手机，静止的屏幕上已经是完赛后祝贺胜利的画面，他把手机一搁，拍拍自己座椅把手，“坐这么远干什么，怕我有瘟疫啊。来，过来，坐这儿。”
萧沐只好乖乖照做。
“吃鸡会么？”
“会。”
“来一局。”
萧沐站起身来，走到一边清理桌子。
黎睿莫名其妙：“你干嘛？”
“不是点了外卖吃鸡嘛，我先腾点地方。”萧沐一脸正经，又带着点小窃喜，“正好下午茶时间也怪到了。”
“我说的是游戏！游戏！！！”黎睿扶额，“大哥，刚吃过午饭还想着吃，你的胃难道是乾坤袋吗，难道没有底的吗？这两天的鸡腿可都进了你肚子了，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就算是易胖体质必须节食，也是会馋的好吗！！！”
萧沐这才知道黎睿说的“吃鸡”是个游戏，默默收回了手：“其实……好像也不是很饿。”
黎睿稍稍冷静了一下，不耐烦地冲他伸手：“手机给我。”
萧沐这两天已经被训练出了警犬般听话的体质，闻言便乖乖递出手机。
“要是等戏无聊，就下几个游戏玩玩。”黎睿的手指在界面上翻飞，熟练地点进应用商店搜索游戏。
萧沐为难地抓抓脑袋：“可我是游戏白痴。”
“没人让你去参加比赛拿奖！”黎睿没好气地说道，觉得自己简直啰嗦得像个妈，“在剧组的时候就专心管好自己，省得闲到蛋疼替别人瞎操心。”
萧沐一怔。
原来，他还是听到了，自己多管闲事碰一鼻子灰的事情。
可当下黎睿只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刷着app游戏榜单，手指豪迈地选中一溜热门游戏，也不管会消耗多少流量——反正在他的世界里，流量从来都没有限制。
忽然，手机弹出几条信息，是运营发来的流量耗尽的示警。黎睿不耐烦地把信息刷走，拿起自己的手机摆弄了一下。一会儿信息又来，他习惯性地想伸手刷走，手指却在最新一条消息上停顿了一下。
那是条微信消息，连续好几条接踵而至，看来颇为焦急。
“刚才他又怼你了？”
“这家伙太过分了，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你还好吧？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信息提示在顶部一闪便即隐去，黎睿没有刻意关注，但也看清楚了发信人是董雨琪。
游戏还没下完，他抓起自己手机找了几篇游戏入门文章，在微信上嗖嗖嗖地给萧沐手机上发去。未读消息一下攀升至两位数，刚才的消息瞬间埋没在其中，不再显眼突兀。
可连串的手机提示音刚安静下来，一把甜甜的女生便已在帐篷外面响起：“原来在这儿呀，怪不得到处都找不到你。”
萧沐不明就里，看见董雨琪在外面探出半个头，眼神径直望向自己，便下意识站起身：“有事吗？”
不等董雨琪回答，黎睿抢先道：“小董，吃鸡会吗？”
“……”
于是，黎睿与董雨琪，带着萧沐打起了游戏。
萧沐天生游戏白痴，左右不协调外加3d眩晕，开了游戏连简单跟随都做不到。倒是董雨琪令人意想不到，这姑娘看起来一个斯斯文文甜美软萌，打起游戏来又彪悍又暴力，简直是巨石强森附体。
黎睿拉她一起游戏，本来多少是为了防备她与萧沐单独相处。毕竟那天她和段语辰在车外的对话他也听了个满耳，这姑娘显然对萧沐有那么点意思。黎睿现在要防着萧沐到处张扬自己的秘密，自然要防着任何人与萧沐接近，尤其是这种“别有企图”的。
但这妹子这么能打，反倒让黎睿忘记了先前的戒备。连续三局游戏结束，两人竟颇为惺惺相惜，主动加了微信不够，还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兴冲冲地复盘起刚才的那一局，顺带大骂随机匹配到的战五渣队友。
萧沐在旁边一个字都听不懂，几乎要怀疑他们说的是不是普通话了。好在很快就轮到他拍摄，他一瞅准机会，赶紧撤退。
萧沐走后，黎睿冲董雨琪笑笑，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听说你跟段语辰很熟？”
董雨琪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又不好公然撒谎，只好含糊道：“唔……嗯，认识得比较早，也很多年没联系了。”
黎睿对那话里若有似无的撇清选择性忽略：“那应该对他很了解吧。”
“一……一般吧，不算非常了解。”董雨琪腔调，“毕竟大家不熟。”
“他游戏水平怎样？”
“嗯？”董雨琪觉得莫名其妙，“这个……要看什么标准了吧。”
“和我比呢？”
没过多久，董雨琪也被叫走去拍摄了，帐篷里只剩下黎睿这个闲人。本来这么长时间闲着，他完全可以回酒店休息，等睡完午觉再过来。可现在他要“监视”某人，便跟牛皮糖一样地黏在了现场，没人给他监视的时候，全靠游戏打发时间。
在游戏界面的微信朋友列表里，有一个名字分外碍眼。
从前黎睿只是听任这个名字在列表中亮起，从来不会点击名字旁边的加号组队。可是今天不大一样，他一反常态，竟然伸出手指主动打破了那个井水不犯河水的边界，邀请对方与自己一起游戏。
段语辰看到黎睿在游戏里邀请自己组队的时候，下巴都快掉了。
要说阴谋论，他懂得不比黎睿少，可等他在心中遍历过十七八种可能，还是搞不清楚黎睿搞这一出究竟是何目的。他盘算着自己要是拒绝反而显得露怯，于是一咬牙，便点击了“同意”。
30分钟后，他无比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
“为什么抢我人头？”
“为什么不通知我埋伏？”
“为什么见死不救？”
“阵亡”后为扣分心疼不已的段语辰，在语音里发出一连串来自灵魂的质问。
黎睿淡定道：“我以为你英明神武，根本不需要‘指导’呢。”
段语辰咀嚼了下那被刻意强调的两字，这才咂摸出味儿来：“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给姓萧的撒气，替他出头么？”
“出头？”黎睿笑笑，“这么说，你是终于肯承认自己欺负过人了。”
段语辰冷笑一声：“我当是谁给他的胆子呢，原来有黎老师这个靠山。怼他两句怎么了，拿了一个角色就一辈子在我头上了？谁给他的勇气对我指手画脚？对不起，我就这脾气。”
黎睿为这份情商而感动，不禁啧啧赞叹：“还真是‘耿直’啊，你这么做就不怕粉丝知道？还是说，你以为他们就爱吃这套？”
“我是什么人，还用不着他们来管。……再说，这些事他们也根本不可能知道。”段语辰被黎睿突然大声起来的笑声弄得心烦气躁，“你什么意思，有什么好笑……”
黎睿笑声骤停：“你不知道现在有样东西，叫直播吗？”
段语辰的心咯噔一下，背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深吸口气，几乎用颤音问道：“所以你邀我组队，一开始就……在直播？”
黎睿故意停顿了一段时间，这才说道：“没有。”
段语辰松了口气。要是刚才的对话被直播出去，恐怕他接下来都翻身无望了。
“但下次未必。”黎睿说道，“好心奉劝你一句，既然想混这圈子，就不要随随便便到处树敌。风水轮流转，总有些人你此刻爱答不理，明天就高攀不起。在镜头前演十分钟的人设不是什么本事，离开镜头24小时都不穿帮才叫做能力。”
段语辰有点吃瘪，又怕黎睿还备着什么圈套，哼哼了一声，竟然连半个字都不敢回应。
“既然你不喜欢被人教训，那这一课就当哥免费赏你的。”黎睿笑笑，“下次记得交钱。我很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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