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每天都被抢走》 3.惹我你怕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在每一个梦醒时分，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能、碰~~~”

    何斌听着厕所里先是传出大笑，后又传出诡异的《梦醒时分》，再度看看手表，喊道：“睿哥，好了吗？时间差不多了。”

    抽水马桶声响，黎睿洗完手，把手机夹在腋下带出来，丢到沙发上：“看看，把你拍得怎么样？”

    他一面搓着护手霜一面笑容洋溢：“段语辰啊段语辰，要怪就怪自己吧，不知道你睿哥的粉丝藏龙卧虎能人辈出，惹上不该惹的，活该倒霉。”

    何斌捡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对比照片。果然，他和段语辰的机场装被拼到了一起，他竟然还被美颜拉高瘦腿了。要不说粉随主人呢，这些小丫头都是七窍玲珑心，一看见何斌和段语辰撞衫就都明白怎么回事了。现在网上一面倒讽刺段语辰，说他作精事多，还没进组就给自己加戏，又说他人怂品味土，捯饬半天还赶不上黎睿的一个助理。

    黎睿看了眉开眼笑，何斌倒是胆战心惊。这戏还没开硝烟味儿就起来了，往后在剧组还不知要掐到什么地步。

    说起黎睿与段语辰的过节，要追溯到两年前的某部小成本网剧。当初那戏的总预算还不到黎睿片酬的十分之一，就敢到处发通稿说“拟邀”、“预定”地蹭他人气。后来段语辰的经纪公司报低价抢到了男主，竟与剧组一起以“黎睿接班人”为噱头替段语辰大吹牛皮。圈外的吃瓜群众不明就里，一时间各大论坛里相关的讨论楼拔地而起。

    这事被黎睿知道，一度气得七窍生烟，对着手机大骂：“接班人？是盼着我早死吗！”可稿件上的用词在法律上抓不出把柄，到头来只有黎睿的一群荔枝为他打抱不平，而段语辰却在骂声中一点一点地打出了名气。

    到了今天，段语辰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二番男主。虽然离黎睿这个大男主还有差距，但二番扶正比小三进门可容易得多，他要与黎睿比肩也是指日可待。

    黎睿是铁了心给对方一个“艳压”，去往摄影棚的路上就开始敷面膜，下车的时候觉得自己白到发光，简直不可方物。他对自己的五官了如指掌，梳化过程中也是意见颇多，光是头发就弄了一个多小时。最后造型完成，果然是不负众望。

    《民国妙探》是部网剧年代戏，讲一位粗枝大叶的巡警孙如怀因缘际会地结识了冷酷神秘的高中理学老师乔麟，并在对方的帮助下屡破奇案，最后成就一代名探的故事。

    孙如怀一开始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后来逐步在案件中得到成长，虽是花花公子，却又心存正义，在嬉笑打闹中从个混世魔王蜕变成有责任有担当的热血男儿，是本剧毋庸置疑的核心人物。

    黎睿双手插袋，在落地镜前转了一圈。一身老式西装鸭舌帽的装扮，也被他穿出了复古怀旧的型男质感。黎睿抬手，手指在帽檐上自作至右轻轻一滑，走向灯光中央的步伐活像要去t台。

    何斌疯狂鼓掌叫好，然而周围却寂静一片。工作人员全部专心致志地低头刷着手机，脸上时不时现出诡异微笑，对黎睿的孔雀开屏毫无反应。

    黎睿看了何斌一眼，何斌立即重来一次：“睿哥好帅，活脱脱就是孙如怀啊！无敌帅气大侦探，民国长腿福尔摩斯！”

    他绞尽脑汁想词，，周围仍然鸦雀无声。黎睿拿余光一扫，低声道：“闭嘴。”

    说罢他大步向前，径直走到了摄影师身边。对方正在聚精会神地读一篇公众号文章，时不时还紧抿嘴唇当众偷笑，对黎睿的靠近根本毫无所觉。黎睿的嘴角不怀好意地一牵，换上张圣诞公公般的笑脸，态度和蔼地问道：“什么这么好看？让我也看看呗？”

    这话却活活把摄影师吓了个激灵，手一抖手机就掉到了地上。

    “哎呀我帮你！”黎睿反应迅速，早对方一步蹲下，一把抓起手机。

    屏幕上亮起的文章标题赫然映入眼帘，摄影师面色瞬间僵硬。二人眼神相对的刹那，能感觉到彼此内心都是狼奔浪流风起云涌。

    黎睿顿了一顿，把手机递回去，只是淡淡一笑：“还好，我看像是没坏，你也检查检查？”

    “好的，谢、谢谢……”

    “要是没事的话，咱们就先拍吧，时间不早了，别耽误大家吃饭。”黎睿贴心地提醒道。

    现场众人沉默地悄然对视，所有人同时以一种反常的效率飞速收起了手机，切换回工作状态。闪光灯频频亮起，黎睿在镜头前摆出各种姿势，或笑或怒，或悲或忧，无一不是风度翩翩，姿态潇洒。但笑容背后，却有无形的阴霾笼罩在他心头，有一个词如同魔咒，始终挥之不去。

    ——海报式演技。

    “《三招必杀打造海报式演技，解密烂片王黎睿的独门秘籍》，快，给我把这篇文章找出来！”

    从摄影棚出来，何斌就接到了这么个奇怪的指令。

    他掏了掏耳朵，一脸迷茫：“要我查什么，睿哥，你标题说太快了我听不清哎。”

    黎睿不耐烦，掏出手机自己搜起来：“没用，我自己来。”

    亏他憋了快一个小时，全程面带微笑配合度爆棚，实际内心早就已经抓狂，将这条标题反刍不下百次。

    “什么海报式演技，我哪有只会歪头皱眉邪魅笑这三招……”黎睿找到了文章，一面往下翻一面抱怨，可看到后面图文并茂巨细靡遗的说明，却再也吐槽不出来了。

    文章中说他忧愁歪头，愤怒皱眉，高兴邪笑，只有三套经典表情，分别截了他五部戏中各自的代表性场面来作对比分析。黎睿本来想骂文章无中生有，可看到每张画面中的表情都跟复制黏贴一样标准时，就默默闭上了嘴。

    还别说，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些表情重合度竟如此之高。

    “这人有病吧！谁没事看我这么多戏，还一帧一帧截剧照对比啊！”黎睿拉完文章，深吸口气，“他是不是我的黑粉？还是别家经纪公司花钱雇的人？合天？盛泽？这么个挑毛病法，就是梁朝伟也得被说成是木头了吧？”

    何斌也刚刚翻到黎睿所说的文章，一看公众号名称就反应过来：“哦哦，这是个影视大号啊，据说专门写些犀利毒评，号称不接圈内软文，连广告都只放圈外的，好像……还挺有公信力的，不少圈内的都关注哎。”

    “你是说，圈内人都看？”

    “嗯啊。”

    黎睿这下明白刚才拍定妆照时那尴尬的沉默是怎么回事了，多半这群工作人员有个小群，有人直接把文章分享在了群里。所以人人都在看他的“海报式演技”，一面偷乐一面还当着主人公现场腹诽。

    黎睿平时关注八卦号时尚号居多，的确他的精力也主要用在这块。戏嘛，经纪公司接来的本子，自己只管演就好了，哪用得着研究那么多。谁能想到这群人胆大包天，竟然敢当着他面就公然看他的笑话。黎睿一想到此，胸中就怒不可遏。

    “给我找朱律师，让他去查这篇文章谁写的，我要告他，告到他倾家荡产亲自来给我磕头求饶——”

    愤怒的誓言在初秋的影视城里久久回荡。与此同时，萧沐所乘的汽车也在影城外停下。靛青的夜色里可以看见各色欧式建筑连绵而成的天际线，萧沐一下车，便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叔叔路上小心！”

    “叔叔好好休息！”

    已经与萧沐熟络起来的荔枝们纷纷挥手向他告别。

    萧沐点头：“你们也早点回去，天太晚了，别在外面耽搁太久。”

    他们这一路走得也确实波折：商务车先是追丢了黎睿的专车，后来又被路上的钉子扎爆了胎，等到拖车赶来把他们送到附近的修理厂，天色已经擦黑。待换完胎出来，郊区的马路已经黑得不见五指，他们在夜色里鬼打墙了半天才把萧沐送到摄影棚前，这时连萧沐自己都不好意思了，那些女孩儿们倒是豪爽，反复说着没事没事，只麻烦他有机会多照顾黎睿，还与萧沐约定下一次她们来探班时再见。

    萧沐与女孩们依依惜别，就听那个叫美音的粉头“啊”的一声尖叫，脸上是手机屏幕反射出来的白光，把萧沐也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比如逃学被家长发现，缺勤被学校警告之类。

    “又出了一篇新的黑文！”美音的神色如临大敌。

    其他荔枝闻言，纷纷凑过头来：“谁谁谁，是谁！”

    “一个叫‘犀评影视’的大号，还把哥哥挂在标题！’”

    萧沐听见大号名字，不禁灵魂一颤。明明说好的还要再改，怎么卓小毅不跟自己商量一声就随便发了？

    于是他只好装作旁观，干咳一声：“其实吧，这种影评也不一定有人看……”

    美音迅速拉到数据：“发帖才三小时，已经阅读十万加，点赞过五千了！”

    萧沐吞了吞口水，以前写正经影评不见有人看，难得放飞自我倒是成了爆款，是不是现在的人都这么闲的？

    美音：“一定是有计划有预谋的黑子。”

    众荔枝：“是，这么关注我们哥哥，肯定不是一般影评人。”

    美音：“要不就嫉妒！”

    众荔枝：“要不就博关注！”

    齐：“不论哪样，都不可饶恕！”

    萧沐一脸欲哭无泪——小姐姐们饶了我吧，我对你们的力量一无所知，我就是很傻很天真才会信了朋友的邪写了这个选题，现在知道错了，我改还不行嘛。

    然而不等他再开口，美音便是一记抱拳：“抱歉叔叔，我们没时间了，战斗即将开始，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罢，“哗”地拉动商务车车门，把萧沐关在了外面。

    萧沐看着烟尘滚滚在面前远去，神情无比复杂。就在此时，段语辰的经纪人祁薇薇拨来了电话。

    “萧沐你人哪儿去了？导演刚才来电话，跟我说要换人！是不是语辰又闹什么幺蛾子了？之前让他机场安分点，他偏偏要去碰瓷什么黎睿。都说多少遍了，‘黎睿接班人’只是个噱头，他非要较这个真。现在好，热搜的事情还没忙完又给我正事上掉链子！导演说他定妆照拍得一塌糊涂，根本不是乔麟的样子，到组之前你怎么给他说的戏？不对，你现在到底哪？是不是不在他身边？”

    祁薇薇一通连珠炮，萧沐光是听着就已经满头汗，只有支支吾吾回答：“我……额，我被他赶下车了，刚到影视城。”

    “什么！”祁薇薇吊着嗓子几乎叫出来，倒吸了口气好容易忍回去，尽量放慢语速，“算了算了，现在也来不及纠结这些，你快点进棚，看看他究竟什么毛病？不论用打的骂的，一定要把这角色给我留住，听到没有！语辰和剧组的演员合同还没最后签完呢，要是有什么变数，我要你好看！”

    萧沐心想怎么这些倒霉事儿都摊上自己了，一个表演指导而已，还要管演员合约的吗？可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哪怕心里百转千回，嘴上也只好无奈地应了声“哦”。

    摄影棚里黎睿已经拍完撤了，现在是段语辰与饰演女一贾晓芸的董雨琪共同拍摄的时段。雨琪说是女一，其实排在三番，在剧中的戏份约等于是两个男主的跟班。因为她的角色设定是暗恋乔麟，才被安排了与段语辰一起拍摄定妆。

    可萧沐一到现场，发现这哪儿是什么暗恋的情侣啊，看眼神根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段语辰与董雨琪各自占了背景板的一头，彼此背向而立，连瞧对方一眼都嫌多余。刚才第一轮拍摄结束，现场反馈已经很不理想，现在摄影师再次喊预备，只有董雨琪勉强抬起眼来直视段语辰，假意露出憧憬的表情，而段语辰却一如既往拿空洞的眼神越过对方的肩头，望向光线中飘散的烟尘。

    摄影师放下照相机，看样子也是想放弃了。

    “抱歉，能让我跟他说两句吗？”萧沐放下一路拖来的行李箱，走到摄影师身边打招呼。

    “你是？”

    “我是段语辰的表演指导。”

    黎睿此刻因为眼部不适换了副框架眼镜，倒真有几分斯文的教师风范。他走到段语辰身边，打算苦口婆心地展开劝说，不料还没开口便被段语辰一顿抢白：“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和她有感情戏？这下剧照放出去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样炒作，啧啧，这一点某人可是有前科的。”

    他言下所指当然是董雨琪，萧沐不知道这俩又有什么梁子，赶紧望了那边一眼，冲段语辰压低嗓门：“你小点声！”

    “干什么，她以前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么？”段语辰傲然拒绝，“总之我是不会同意和她腻歪的，要我和她演感情戏，没门！”

    萧沐心道明明跟你说了几百次剧情，你每次不是刷手机就是打瞌睡，怎么到现在才来质疑戏份。要是早觉得不妥，早点跟薇薇姐反应不就行了吗，干什么现在来发少爷脾气？

    “不想演就干脆别演了！”忽然一把带了香港口音的男声从门外响起，声如洪钟，一下就震住了影棚内的众人，“看来你来之前根本没读过剧本。作为主演进组前连功课都不做，我看你根本配不上演乔麟，也没资格当演员！”